林牧之没有主动去找她，但纽约的圈子就那么大，该遇见的终究还是会遇见。
她，陈晓彤，又来了。
这次，她是一个人。
餐厅已经打烊了，林牧之刚刚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店里只剩下他和几个还在收拾的员工。
“现在关门了吗？”她站在门口，笑着问。
林牧之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不过你要是想吃点什么，我可以让厨房弄点简单的。”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了进来，环顾四周，眼神里带着些许怀念。
“生意不错啊。”
“还行，活着。”林牧之淡淡地笑了笑。
她坐到吧台前，托着下巴看着他：“你变了不少。”
林牧之轻轻一哂：“你是说我长胖了？”
“不是。”她摇摇头，语气带着点复杂，“是感觉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林牧之心里有些想法，但他没有多问。
有些问题，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旧人已是过客？
“所以，你最近怎么样？”他随口问了一句。
“还行。”她轻描淡写地答道，“前段时间刚换了工作，现在在一家投资公司做分析师。”
“听起来挺厉害的。”
“也就那样吧。”她笑了一下，“不过比起你创业，我这工作还算轻松。”
林牧之没有接话，创业这件事，轻松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你呢？”她看着他，眼神有些探究，“这家店开了多久了？”
“快半年了。”
“辛苦吗？”
“还活着。”他还是那句话。
她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你以前不这样。”
“以前怎样？”
“以前你总是想着怎么轻松赚钱，不愿意让自己太累。”
林牧之听了，不禁笑了笑：“以前天真呗。”
她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她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晃了晃，然后笑着说：“不管怎么说，你的寿司真的很好吃。”
“谢谢。”
“以后可能还会再来。”
林牧之点点头，心里却清楚，有些人说“以后再来”，其实只是客套话。
但没关系，他已经不在乎了。
陈晓彤离开后，林牧之靠在吧台上，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早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但偶然重逢，心里还是会有点奇怪的感觉。
不过，人生终究是要向前看的。
他正打算回后厨看看，却被一个电话拦住了。
电话是供应商打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林先生，我们的海胆供应可能要暂停一段时间了。”
林牧之一怔：“怎么回事？”
“最近产地的货源出了点问题，供不上来。”
“那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确定，可能要几个星期，甚至更久。”
林牧之皱起眉头，海胆是店里很多招牌寿司的关键食材，如果长期缺货，肯定会影响生意。
“我看看能不能找别的渠道。”他说。
挂断电话后，他立刻打开通讯录，拨通了另一家供应商的号码。
这一行，危机随时都会来，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我，真的能撑下去吗？”
那天晚上，林牧之坐在店里，看着桌上的账本和供应清单，脑子里乱成一团。
人手问题刚解决，竞争压力还没完全缓解，现在又遇到供应链的问题。
这是不是意味着，问题永远都不会停？
他突然有点想笑——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觉得创业是一件“掌控得了”的事？
回头想想，这些年他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被现实推着走。
留学，是家人安排的；做寿司，是为了生存；创业，是一时冲动。
现在呢？
他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盯着桌上的账本，轻轻叹了口气。
“想这些没用，明天还得继续。”
他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走进厨房，开始为明天的营业做准备。
走出店门时，已经接近凌晨。
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这座城市，永远不会真正入睡。
林牧之站在路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还在路上。
但这条路，会通向哪里？他真的不知道。
林牧之没有睡好。
海胆供应的问题像一根刺，扎在脑子里，让他翻来覆去地想对策。
纽约的高端寿司店竞争激烈，供应链的稳定至关重要。
如果食材不稳定，客人就会觉得不靠谱，进而影响口碑，最终可能连老客人都会流失。
他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一早，他就联系了几家供应商，但得到的回答都不太乐观。
“最近北海道那边的产量确实低，整个市场都在抢货。”
“你要的话，可以加价，不过能不能拿到货，还要看情况。”
“除非你愿意签长期合同，保证每个月固定采购量。”
加价？签长期合同？
这对刚刚起步的「旬匠」来说，都是高风险的选择。
他皱着眉，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找到本地的替代品，或许能暂时缓解问题？
正当他为海胆的事发愁时，一个老熟人找上了门。
“听说你们店最近生意不错啊。”
林牧之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是周正豪——曾经的合伙人。
那个让他经历了一次创业失败的人。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林牧之靠在吧台上，语气平静。
“别这么警惕嘛，我又不是来挖你墙角的。”周正豪笑了笑，坐下来说，“听说你们缺海胆？”
林牧之一怔，这家伙消息还挺灵通的。
“你能搞到？”
周正豪点点头：“我认识一个供应商，专门做小批量高端货，渠道比较特殊。”
林牧之沉默了一下，“渠道比较特殊”这句话，往往意味着……
“放心，正规渠道，只是他们不走大宗贸易，专门供应一些高端餐厅。”
周正豪笑了笑，递过一张名片。
“如果你愿意试试，可以联系他。”
林牧之接过名片，心里有些犹豫。
这家伙当初在创业上坑了自己一次，现在突然来帮忙，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友情？
信任，还是警惕？
晚上收工后，林牧之坐在店里，盯着那张名片，心里思考着——
这个机会，值得赌一把吗？
还是说，他应该再等等，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方案？
最终，他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是张先生吗？我是「旬匠」的林牧之……”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