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飞过垅,偷把锁,锁大门,偷只牛,犁大丘,犁只马,上兖州,兖州城内好多花,最好一朵在李家,打马接来李家女,老娘老爹笑脱牙……
稚嫩的儿时童谣在耳畔轻吟,无数过往的画面穿插其中,以极快的速度在林慕凡脑海中闪过,但他看得却无比的清晰,每一格画面仿佛身临其境般真实,那感觉,就像重新活了一回。
有一些,大致上会浅浅一笑。
有一些,眉头紧蹙,致郁伤感。
有一些,犹如智齿龋坏般疼痛,久久挥之不去。
还有一些,不可描述……
巨石扑面而来,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四肢骨头被压碎的疼痛,胸腔被挤压的呼吸困难,濒死前的绝望,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我,这是死了么……
林慕凡缓缓睁开双眼,自己正站在某处地方,面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虚空,黑色,无尽的黑色,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双脚的触感,才能感受到自己还站在地面上。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远处有一点光源,淡淡的黄色,像雨雪时节久违的冬日暖阳,尽管他现在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便向着光源迈出了步伐,人嘛,似乎也有着趋光性。
那点光源看起来似乎没有多远,但走了半天,才扩大了一小圈。
离光源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一股寒意也逐渐侵袭而来,只不过这寒意是来自后方。
他回过头确认了一眼,仍然是那无尽的虚空,只是似乎黑色变得更加的厚重了,并且里面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也在渐渐朝林慕凡追赶过来。
他加快了步伐,期间不时的回头,那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他奔跑起来,光源一点点扩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终于跑到了光源的范围之内,累瘫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面前是一条小河,大概十来尺的宽度,清澈的河水泛着波光,涓涓的水流蜿蜒着,将一座小岛围绕在中间。
小岛的中央,有一间木制小屋,有些树龄的松木墙,已经开始斑秃,新铺设的秸秆屋顶,木门上被像柴刀之类的利器所划出的一条条口子,简直和自己家的小木屋如出一辙,就连窗前的那棵老槐树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林慕凡正感到诧异之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子,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啊。”
寻那声音而去,竟然是那个农夫!
此时他正悠闲的侧卧在小河边,右手托着脑袋,嘴里叼着一根杂草,闭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盯着林慕凡。
“你是……”
不等林慕凡提问,农夫打断了他的话,并严肃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了,想活命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懂?”
林慕凡默默点了点头,人嘛,总是想活下去的。
“你叫什么?”
“林慕凡。”
“多大了?”
“16有余。”
“患过什么大病没有?”
“伤寒?”
“……”
“可识得水性?”
“识得。”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处子么?”
“……”
“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农夫这才如释重负,收起了严肃,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自顾自的做起了热身运动。
林慕凡愣在了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啥呢?跟着我做!”
展臂、扩胸、跳跃,虽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农夫做得认真,而在后面跟做的林慕凡明显跟不上他的节奏,极不协调的四肢好像有着它们自己的想法……
做完热身,农夫回过头看向林慕凡,并点了点头,示意他走到河边。
小河不过十来尺,且清澈见底,大抵只能没过腹部的样子,有必要热身,且一副打算“游”过去的阵仗么?
“啪!”
刚走到小河边,猝不及防的林慕凡屁股上就挨了农夫一记鞭腿,导致失去重心摔进河水里。
刚才还是清澈见底的小河,在林慕凡落入里面的一瞬间,突然变得浑浊不堪,宽度离奇的增加了数十倍,深度更是变得深不见底,接着水面泛起了乱流,中间甚至还夹杂着数个小型的漩涡,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
林慕凡仰出水面,呛入口中的河水,带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就犹如被乌鸦啄食剩下的半只田鼠,暴晒数日之后散发出的气味,令人作呕。
农夫则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林慕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跟着跃入水中。
乱流急而涌,在其中前行十分困难,不仅要面对让人生理不适的腥臭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腿。
林慕凡回过头一看,一只煞白的手此时正死死的抓住他的脚踝。
那只手指关节已经扭曲得不像是一只正常的手,随着指关节的扭动,发出咔咔的怪异声响,指甲乌黑龟裂,从裂缝中渗出鲜红的血液,手背上猛然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疯狂的四处转动着!
并且,还不止一只,隐约能看到更多的血手潜伏在水面之下,疯狂的互相拉扯着,想要跃出水面拉住林慕凡。
“不……不要……怕,继……续游!”
跟在身后的农夫撤掉了林慕凡腿上的那只手,断断续续喊道,此时他的身上已经爬满了数只血手,指甲深入他的皮肉,在其上面喇出一条条血痕,似要将他拖入冰冷漆黑的河水之下。
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哪是一个山野小孩所能见识到的,在他的记忆当中,村中有大人被山中野兽啃食所剩的断臂残肢,已是最恐怖的场景了。
身后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其中还掺杂了些骨头断裂的声音,林慕凡再也不敢回头,因为甚至来不及产生多余的恐惧,强烈的求生欲便迫使着他拼了命的往岸边游去。
然而,在他面前,河水却是变成猩红色,仿佛沸腾般冒着气泡,随后突然涨起一道足有一丈多高的浪潮,径直扑面而来。
与其说是浪潮,实际上那是一道由无数人脸组成的高墙!
那些人脸眼神空洞,它们相互簇拥着,犹如窝中待哺的雏鸟般,大开的血盆大口张开甚至已经超出人类颌骨的极限,因而使得表情变得极度扭曲且痛苦。
如果说之前的血手,还能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游开,但面对眼前这绝对压倒性的恐怖之下,林慕凡再也没有能力驾驭自己的身体四肢了,只能犹如一只被钳住命运后脖颈的小猫般呆在原地。
“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了!”身后传来农夫的声音,紧接着,一只被折断了的血手从林慕凡耳边飞过,一个**斗甩到了其中一张人脸上。
也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逼斗拍懵了,被拍的那张人脸一时楞在了原地,而脸墙也由此空出了一道缝隙。
随即,那张人脸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般的哭声,而这哭声也像是病毒般,由那张人脸逐渐向周围传播开来。
脸墙近在咫尺,黑压压的盖过了天穹,漫天的哭声不断刺激着耳膜。
千钧一发之际,农夫终于是摆脱了血手的纠缠,快速游到林慕凡的前面,雨点般的拳头砸到了脸墙之上,硬是在上面砸出了一个缺口,接着反手又给了林慕凡一个**斗。
“想活,就自己游过去!”
总之,农夫的逼斗,拍鬼脸的话,事实证明,能把它拍哭,至于拍人……
物理驱散的效果立竿见影,林慕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隐隐作痛的后槽牙将终是将他给拉了回来。
看到脸墙上被农夫砸出的缺口,拼命的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