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姐姐在陕北插队,缺衣少食是常态,母亲总念叨着想去看看,说到情浓时还忍不住落泪。
刘路心里倒和跟明镜似的,存在亏欠呗,三姐弟学习成绩差不多,但家里的资源都堆给小儿子,让他推荐上了大学,结果其他孩子就只能跟着政策,上山下乡务农为生。
当然,这背后有‘原因’,按照现在的普遍观念,女孩子总要嫁人,到时候是别人家新妇,甚至有出嫁后十年不回娘家的情况。
家里的资源往往都会投入到儿子中,哪怕这个儿子不怎么争气,后世有一部热播电视剧《情满四合院》中,棒梗就是这类温室花朵。
刘路将此事记在心中:“您放心,我下个月就请长假去看看姐姐,多买点东西过去。”
“嗯,你要好好工作,不要意气用事,明后年只会越来越难。”王红梅指了指桌上报纸的一角:“既然你老师说要望闻问切,那你给我说说这个通知。”
这是一则在边角豆腐块的安置通知,大意是让69年到76年的转业军官尽快联系原单位,登记后重新安排工作。
刘路知道,从69年开始,所有转业军官一律不安排工作,而是自主择业,这导致这批人回家务农,也有少部分去工厂工作,积累到今年大概有五十五万人,近期工作委员会决定进行重新安置,把这些人重新安排工作,还都是干部岗位。
可岗位就这么多,马上又要知青大返城了,能怎么办呢?只能有人上位有人落,翻旧账呗,自己老妈最近这么忙,其中之一就是要帮忙安抚人心,这是她岗位存在的意义。
“妈,这意味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怎么个风满楼法?”
“这是三板斧之一,不是单独的一件事,要和恢复高考,还有知青返城联想到一起——收聚人心,积累问题,解决问题,这意味着大的变革要来了,变革存在阵痛期,所以您说明后年会越来越难。”
王红梅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犹豫许久,还是说出了埋藏已久的话:“那你打算怎么做,只要统招高考生一毕业,你们这些工农学员就会陷入一个尴尬的局面,雪藏只是时间问题,我很担心你心理落差太大,一时绕进了死胡同里。”
“医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刘路意识到不对劲,反问道。
“废话,我管片儿二十来年,谁家有几件衣服都一清二楚。”王红梅说道:“人家都说你们被收了工作证,要派去昌平做赤脚医生,让我赶紧回家看看,都说你个闷葫芦会想不开,我看啊,白担心了,你倒是开了智一样,把很多事情想的痛彻!”
好家伙,有朝阳群众背后提供‘情报’啊,不过也是,现在的燕京城很小,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刘路想了想,说道:“我们靠边站是必然的,不适应新环境的人只会成为垫脚石,只是我不想以一种污名化的方式靠边站,所以我想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谅解,如果明天能得到谅解书,我打算申请利害关系人回避,联系更上一层的医疗事故鉴定办公室,最好不要咱们区的,从隔壁西城联系人。”
“西城那边,不会轻易让你进行利益回避吧。”
“他们会的,因为把我们逼走之后,会有大把人排队上位,我不相信这是干净的............”刘路胸有成竹道,
“把桌子掀了,你在医院也不会有容身之地,其他人一定会孤立你。”王红梅是职场老油条,冷静道:“大家都讨厌带来麻烦的人,儿子,你可要想好。”
“那又如何,我问心无愧!”刘路冷哼一声,“为了私欲,能置患者的损伤不顾,我看这才是对不起当初学医的誓言!”
他学过希腊语语版本的《希波克拉底誓词》,其中有一句话他记忆很深刻‘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