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组前脚刚走,刚审讯完的东野组后脚就回来了。
森田大悟的领带歪在一边,东野良的袖口还沾着茶水污渍——显然是审讯时过于激动打翻了杯子。
两人一身疲惫,精神萎靡。
甫一回来,就被告知案件有新情况,知道做了无用功的东野良和森田大悟再受打击,顿时变得有些泄气。
“啊,又被长谷川那家伙抢先了!”
瘫倒在椅子上,东野良把原子笔转得飞快,笔尖在空气中发出“咻咻”的声响。
“这次的案件肯定与我们无关了,真是让人火大。”
话语中带着懊恼之色,他突然把笔往桌上一拍,震得旁边堆成小山的案宗都晃了晃。
那本被摔在桌上的《周刊文春》封面女郎还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塑料膜在日光灯下泛着白光。
毫无顾忌的一番话让呆在办公室的几人有些尴尬,劝说不是,同情不是,只好沉默以对。
旁边的森田大悟正往嘴里塞第四块抹茶大福,绿色豆粉沾在胡茬上:
“没办法,他们运气太好了,直接就碰见了这样的线索,这次案件就怪我们过于得意忘形了。”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糯米团子黏在臼齿上,让他不得不伸手去抠。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竞争不过他,我还不如辞去警察,回家煮红薯算了。”
一甩手,东野良双目圆睁,怒视着左边的森田大悟。
看着有些放荡形骸、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两人,秋元悠介不禁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好。
此次案件之中,东野组已经落后长谷川组一步。
想到两组之间的竞争,他不由得有些热血沸腾,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面对桌面上厚厚的现场材料,也开始忙碌调查起来。
当目光扫过证物袋里型样式完全不同的凶器时,秋元悠介灵光一闪,脑海中形成的凶手形象十分割裂。
男性死者与女性死者虽说都是一击毙命,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一个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卧室里的现场,则是凌乱无比,衣服堆积杂乱,衣柜里也是如此,仿佛是故意这样做的。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掩盖身份,或者说不得不如此行动。
从现场尸体的位置来看,一个在门口玄关,一个在里面卧室。
整个房间里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是正门而入——通过开锁或者邀请?
进入房间,再到卧室。
印象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形成了两具尸体死亡的顺序,男性死者牛郎冈田良太率先死亡,而女性死者织田美优随后被杀害。
前来调查的他们在查看现场之后,也都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男先死女后死。
但实际上被害顺序真的按理来说的这样吗?
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不然的话,案件调查可能进入凶手预备好的陷阱里?
而那个鱼叉上的指纹,很可能就是对方故意设计好的,因为上面居然只有区区一枚手指印记。
要么全部存在,要么故意留下,真是好厉害的算计,让前来调查的人误以为是没有清除干净。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突然撑住桌面霍然起身,指尖在报告单上叩出清脆声响:
“高桥,我们再前往一趟现场。”
然后,他转头叫住正要离开的法医,手指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永野法医,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能否精确到分钟级?或者说死亡时间谁先谁后?”
听见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永野美穗有些懵,手中松开的原子笔掉落在金属文件夹上发出轻响。
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太过接近,应该就是短时间内接连死亡的,具体谁先死,这很难判断。
她双手抱胸,惨白的指甲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两具尸体的直肠温度差在0.3℃以内,胃内容物消化程度也基本一致。”
顿了顿,思索一下,接着说道:
“要区分先后顺序,可能需要通过其他方法再检测几遍,才能给出一个答案——但这需要时间。
而且,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现在正值夏日,气候炎热,两具尸体检查结果可能不那么准确。”
“哪怕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差也请务必确认。”
将现场照片按拍摄时间顺序平铺在桌面上,秋元悠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先后结果对重构犯罪现场至关重要。”
他的指甲在两张尸体照片的边沿留下月牙形压痕。
“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永野法医。”
让已经出具正式报告的法医重新检测,不亚于对专业能力的质疑。
毕竟,要求对方重新检查一遍,实在容易得罪人——被人打。
因为这一个问题就去法医科大动干戈,也实在有些不划算。
还好这位年纪不大的女性法医对职责有着坚定的尊重。
不然的话,别的法医肯定会用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推辞,只得自己想办法。
随即,他和高桥佑哉赶往了死亡现场。
七月流火炙烤着柏油路面,蝉鸣声里飘来沁入地板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
当警戒线在身后重新拉起的刹那,秋元悠介忽然停住脚步。
他站在玄关门口,望着里面那扇贴着封条的木门,眼睛一眯,喉结微微滚动。
停顿片刻后,两人轻车熟路的进入里面的卧室,看着仔细查找过的衣服堆,开始再次检查。
人形白线的旁边,衣柜门大敞着,像张开的深渊巨口。
几柜抽屉如犬牙般参差外翻,各季衣物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落叶堆叠成山。
突然,秋元悠介翻找的动作一停滞,白色手套悬浮在衣服堆的上层,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映入眼帘。
紧盯着这件冬天十分保暖的衣服,他脑海中的思绪开始疯狂旋转。
蹲在地上的高桥佑哉正努力的翻找着证物,却听见布料撕裂般的抽气声。
“主任,怎么?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察觉到身边的声响,高桥佑哉停下行动,回头询问道。
“嗯,现在这个时候你会穿这种衣服吗?”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秋元悠介面带笑意的询问,手指同时指了指面前厚实的衣服。
“啊,当然不会,夏天穿羽绒服怕不是个傻子,没有人会这样的,一般都是清凉宽松的衣服。”
没有丝毫犹豫,高桥佑哉嘲笑一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话语之中还嘲笑了这么做的人,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没有见识过这么穿的人。
“那夏天的时候,你会把厚实的衣服放在哪里?是专门放在衣柜的下面,还是摆在最上面?”
“当然是下面,现在这个季节用不上啊。”
“那位年轻牛郎可是说来寻找借条的的?翻找衣物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将最下层或者说全部衣服都丢出来?”
凝视着空荡荡的衣柜,秋元悠介心中生出怀疑。
听见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高桥佑哉顿时愣在了当场。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那他是为什么呢?”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猛然起身,伸手在衣柜边框比划了一下,里面的空间足以容纳一人潜藏在其中不被发现。
然后,他回过头,对着新人刑警调侃道:
“你进去就知道了?”
“主任,你是说那个牛郎搬空衣服是为了躲在里面?可他不是说进来时,织田美优就已经死了吗?然后才开始翻找。
如果说曾经躲在了衣柜里面,看见了凶杀的场景,那他为什么要说谎?”
一拍手掌,想明白之后,高桥佑哉又陷入新的一个问题。
嘴角噙着笑意,揭开了案件中的一块迷雾,秋元悠介十分高兴,也不卖弄什么关子,直接回答道:
“第一个猜测,他偷偷进来的,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躲进了衣柜,无意间瞧见了凶手杀害房间里的织田美优。
但看见满地的衣服,凶手居然没有想到衣柜的问题吗?这就很有意思了。
是没有人发现?还是发现的人不存在了?”
听见此话的高桥佑哉啊了一声,顿时想到了什么,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吞咽下口水后,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主任,你是说那个牛郎,他就是凶手。不然的话,织田美优发现地上的衣服,肯定会打开衣柜。”
“他是半个凶手。”
斩钉截铁的话语回荡在死者的怨恨之中。
“为什么?还有半个凶手的吗?”
闻言,高桥佑哉挠了挠头,满脸不解。
这个回答太过奇怪了,凶手还有半个的吗?什么样的行动才能算半个?
“因为这起案件中凶手有两位。”
看见旁边之人的反应,秋元悠介目光深邃,话语幽幽的说道。
这回答简直是石破天惊!
从一开始,前来调查的他们认为的方向是一个人分别杀害了两人,但如今说居然两个人杀害的。
“我知道了,是同伙作案?”
知道对方把自己的意思想歪了,秋元悠介摇摇头,解释道:
“不,这起案件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才变得这个模样,我们要回到案件的本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