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天身后赤日花摇曳片刻后终于又安静了下来。他继续说道:“一只林间阴暗草丛里的虫子如何证明大海的存在?只有当它有勇气忍受刮骨削肉之痛,脱去外壳蜕变之时它才有了去看大海的资本。当然如果海很远的时候,长途的飞行很有必要,期间肯定鸟扑蛛网凶险万分,修行便是要打破限制。”
听到此处众人已然明白,这话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讲的,从最初讲修行到现在已经转变为白墨天在讲他临死前的境界感悟,一种凄切之情涌上众人心头。
他再一次望向夏天,眼神却变得越发明亮,隐隐散发着一种摄魂夺魄的光彩。夏山心绪不宁,感觉白墨天随时会像猛虎扑食一般吞噬了自己。
他用微湿的双手从身手取出一片金色的叶子。还好那种犀利的目光只是一闪而现,否则今天众人怕是难逃一劫,他并未放松警惕,依旧紧紧的捏着树叶。
“好吧,不用紧张,老夫生机将尽,已如风中烛火。要是一年前,说不得要吞了你试试看能否破通天而大道。”
他用愈发虚浮的声音说道,“在沉睡的时候,心智比清醒的时候更深刻并且能够广泛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它应该去接纳来自于身体各个部位的刺激和身体发生变化时的印象,并受其印象影响,而这些变化在清醒状态时往往是察觉不到的。
然而沉睡的时候意念只是本能的运行,失去了自己主的意识,对周身的变化豪无感知。你则不同,你的意识和身体陷入了沉睡,可是你的心灵苏醒了,所以你能进入到另外一个白色的世界,白色的世界便是你心灵记录下的身体发生的变化和世间万物的印象。
至于为何是白色的老夫也不得而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白墨天愈发显得气力不济,整个人萎靡许多,但这还不足以让夏山放松警惕。
“最近我又想起了当年在神墟中看到的一些东西。其实大道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到,因为有一层东西遮蔽了人的心灵。修行者总是以认知去看这个世界,然后又去感悟被认知伪装成新事物的旧事物的,从来没有超脱过未知。
就好比井里捞月,却从不曾跳出井外看看,月亮一直都在那里。在睡眠中,心灵会在有利于形成错觉的条件下接受到达它那里的刺激。就好比你人生中经历了无数的苦难、折磨、背叛、抛弃,这样的记忆伴随生存不断重复加深。
你想摆脱他,可是你摆脱不了。因为一睁开眼睛你要面对的便是残酷冰冷的现实,人类的惶恐的心灵无处安放。心灵需要一个空间去修养疗伤,可是这个空间的大门被人关上了。
其实世人只是变成站立行走的野兽,从未真正脱变成蝴蝶,他们如何看得到大海?”说到此处众人明显感觉到天地气机发生了变化,四周的元气变得充盈起来了。
“世人不应该只受现实的裹挟,应该有一个让心灵修养的家园。这个家园就在心里,只是已经荒芜了。小子,去努力追寻梦想,大道将在你之后再次降临。”
话说到最后几乎后成了入睡前的呓语,有些模糊不清了。
眼中光芒消散,这一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一方巨擎的威严。
他伸出右手,从旁边折下两朵赤日握在了手中,垂下了头去嗅花朵。
有元气从他的身体溢出,始如游丝,再成絮状,之后像雾,最后了成了喷薄而出像风暴一样扩散开来。众人再次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久久未起。
由元气组成的风暴以赤日花为中心,向四周和天空席卷而去,赤日花梅开二度红火更胜从前。
慢慢的周围的土壤里有嫩芽破土而出渐而长成一株株亭亭净直的赤日花,由红色花朵形成的浪潮在岛上流淌开,越来越快,连西边盘龙峰银蛇盘踞的坚硬岩石上都开满了,这一刻仿佛天地间的元气都有了一丝赤日花的清香。
终年不断的海风停止了,葬月岛上百兽蜇服,万籁俱静。
淹没在火红赤日花海中的众人不知何时由跪姿改成盘腿而坐,运转功法吸收天地间充盈的元气。
天擎大陆中央一座威严的大殿中白洋起身而立,朝着南面弯腰拱手行了一礼。
天擎大陆最南边的天剑宗内,剑灵子花漫天最先感应到气机,他对着海的方向说道:“老白难得聪明一回,给我送个好徒弟,谢谢了。”然后拱手一礼。
不过二年时间,两位人类修行境巅峰的强者消散,引起的天地气机让各方生出了感应。
强者的陨落意味着宗门的根本受到影响,天擎大陆从此又将暗流涌动。
十日之后,闭眼修行的众人中夜独行帅先睁开了眼睛,一道精芒闪现后,十丈内原本凋谢枯萎的赤日花梅开三度再次绽放。众弟子受到感应纷纷醒来。
“恭喜师傅!”众人行礼说道。
“半步而已。你们要感谢白前辈,他座化于此,对尔等是场莫大的机缘。”
夜独行起身,摘下一朵赤日花,转过身走到山崖边随手一扬,鲜红的花朵顺着重新流动的轻风飘向天际,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有何打算?”夜独行并未转身说道。
“我准备去那边,夜歌可随我一道,由我护送到天剑宗。”夏山在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旁的夜歌沉默不语便是同意了。
“那便明日吧。”夜独行叹了口气。这一直是他期盼的,只是当弟子们有能力远走高飞的时候难免会有不舍。
“弟子还没准备好。师傅。”金明说道。
“嗯,暂时就留下陪陪古河吧,都走了他会不习惯的。你们准备一下。”夜独行说道。
花海中只剩下夜歌,此刻她有些失神。自从古月走后她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往日种种对所有人来说即是内心深埋的宝藏,却又是不能言说和回想的毒药。常忆往事相思成灰,常念往昔泪水如海。
“准备好了?”夜独行走进了花海。
“是的爹爹,他的世界在哪里,我便去哪里。像当年娘亲一样。”
“很好。只是他选的路不一样,他比当年的我强上许多,心性也足够。”
“不!爹爹很好,大家都很好,娘也是。”说到此处夜歌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