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叠雪,啸声幻龙。
锁龙扣上的每一个铁兽都在噬咬着箫错。他想起瑶瑶说“你千万不能动,越动卡得越紧。”他左侧内力撞向右侧,右侧血气涌上颅顶,翻江倒海的痛。口鼻处已然是千刀万剐之痛。
“好了,到漩涡中心了。”瑶瑶指着苦水。这中心并不是在苦水中心,而是在水池边缘,靠近一方巨石处。
苦水池中的水,此时已蔓到了岸上,水榭门窗被冲开,桌椅没入水中。
几人也是立在了一片浪潮之中。行舟问道:“这海水何时能静?”
“这机括是我祖先做的,早已计算好了水流之力,地道入口开合之力,锁龙扣卡住入口时,就是晚汐静止之时。”水漫到了瑶瑶腰身,意涵将她抱了起来。
似有一双无形巨手,将锁龙扣收紧,箫错惊讶的是腿骨上疼痛已无,是水的浮力解开或者是冲毁了机括。
水静了下来,接着是更大的机括转动声,昶洛府巨石上生出无数无数像流星的痕迹,水流落入此中,不知向何处流去,苦水中的水位也落到了原来方位。
瑶瑶在围墙上东戳西点,隐隐是在画一个互相重叠的方形、圆圈。一块大石从地下昂首,围墙上的缺口已完好,海水不再涌入。
一只手拍到了容若肩上,箫错的声音还是一副随时可抛弃一切的淡然:“容若,我猜这机括是你和这位前辈打开的吧。我叫我老头子多买些你家樱桃。”
他感谢别人的方式,江湖情长,来日可待。
“这是行舟伯伯,你来十里琅嬅的时候,不正是坐了他的筏子吗?”
几人一面说,一面看向地道入口。
锁龙扣冲开了入口,露出一扇三尺宽的怪异石门,未损的铁兽正牢牢撕咬着岩石,正因此上下左右的岩石才没有合拢。
“这入口处怎么一点水都没有?”意涵问道。
瑶瑶低头伸手探了探入口,说道:“苦水池是我们祖先自己造的,入口开启时,池中水就流向了另一侧,再通过暗格回到海里。”
行舟道:“意涵,你在这里,照顾瑶瑶,我们三个人下去。”
“行舟伯伯,地道里纵横交错,我不下去,你们怎么找人。”瑶瑶首先钻入地道,“你们跟着我走,踩着我的脚印,不要随便乱看乱跑。”
地道有约莫一丈高,铺设了细沙。越走越宽阔,箫错双腿血还在流,瑶瑶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膏尽数涂了上去。
“那是什么?”意涵害怕得抓紧了容若的手。她前方一堆白骨,交错堆叠,刀剑坟墓一般,白惨惨的颜色在绿色黄色烛火中,锋利而诡异,似乎随时都会盘桓而起,再刺中人心。
“我让你别乱看,那是鲸,它们死后就是这样的。活着的人惧怕死去生灵的枯骨,也没什么,我们都没有看透生死。”瑶瑶走得快,行舟在她身后护着他。她于这位温和儒雅,眼神中清澈如茶的伯伯倒是没有什么陌生感“这是我家,我自然无所谓。”
地道中的灯火渐渐明朗,寂静无声。
烛泪滴落在石壁上,长出红色,白色的花,在黑暗中寥落而孤独。
他们的前方,三个瘦削的身影。
是宸和、淅儿,各自坐在一簇簇珊瑚丛中,并没有谁被绑缚。
这珊瑚中暗藏玄机,轻举妄动,触发机括,必定尸骨无存。
“阿错,阿错,你有没事?”淅儿看到了箫错。她没有看清他的轮廓,但这一定是他。宸和手心握着一枚碧色琉璃石,难掩欣喜:“淅儿,箫错自然不会有事。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打跑那个怪大叔和那个坏阿姨。”
一张石几,一盏青灯,昶洛正补着一只凤凰纸鸢,他就坐在石壁前。他身侧绕着很多珊瑚,层层叠叠,若不是纸鸢上长长的纸飘带,谁都不会留意到还有人藏在珊瑚中。
“你们来了。”昶洛手中长线穿过纸鸢骨架。纸鸢是大海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红,黑色白色点出眼睛。
“你把她们两个放了。”箫错理直气壮。
昶洛摇头,“不是我要关着她们,是乐颜要关着她们。”
“那女的就是个妖妇,我当日在船上,迷迷糊糊的,也觉得她不是好人。”箫错思索如何引昶洛出来。这些珊瑚肯定都是他深谋远虑的防御工事。
红影挥羽,凤凰纸鸢游曳而至。暗夜中刹那红尘灼灼。
红得能让人忘记怨恨,只求平和。
容若长剑刺出,正中纸鸢竹骨。
剑光青,凤凰啼血,石壁上,剑痕交错,容若长剑断成了数截,碎片削断了数枝银烛。
箫错伸手阻拦,纸鸢贴着他手背,划出一道痕迹,很细,很细,一丝一丝血慢慢渗出。箫错左掌对准纸鸢额心,凤凰向旁一绕,尾翼似一道一道霞光,笼住众人。
容若掌风向竹骨点去,这招是白头稚子,招式有老,有青涩,看似一个初学者一招一式练习。竹骨向上戳,容若指尖一点红,是他肌肤被刺破。
这其实不过一瞬间的事,行舟左右手分向箫错,容若。纸鸢一旋一绕,羽翼掠过烛火,行舟双臂上一阵一阵细小锋利的风直刮而来。他向后退去时,将意涵,瑶瑶护在了自己右侧。
“爹爹,你为什么要帮乐颜?”瑶瑶并未看破凤凰纸鸢的破绽。
“乐颜如此,我怎会帮她。你知不知他们这些人是谁?”昶洛内力涌动,凤凰纸鸢在地道中如火如虹,光影所至,行舟,容若,箫错,意涵分四个方位攻击。这就像一座会动的红色城池,一方羽翼掉落,其余方位迅速向这个缺口围拢,将攻城勇士推开数尺。
“这个凤凰机括用了什么方法,破绽在哪里。”瑶瑶浮现一个又一个机括,纸鸢谣,大荒阵、离南天。。。。。。几乎没有找到相似之处。
“爹爹,你快让纸鸢停下来,他们和我们根本没有仇怨。”瑶瑶被护在正中,她第一次觉出对机括的陌生,对爹爹的陌生。
箫错数次快要碰到竹骨上所系丝线时,都被一阵如弓弦弹压之力反推了回来。行舟掌风厚重古朴,与凤尾飘翎上所发之力一冲,却成了孤叶飘零。容若掌心向上,依旧是白头稚子,沉沉浮浮间,接住凤翅掠拍之力。这一拍之下,骨骼恐成碎片。意涵摘星邀月手,柔和中变招迅速,世上何来摘星邀月,其中奥义是破敌之空旷。星是空的,月也是空的。纸鸢的纱衣很薄,意涵素手触之,竟如堕入一片一片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