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从窗外蔓延而至,缠住屋檐,缠住连廊。宸和捡拾几片掉落的叶子,放在手心玩弄。她被关在这阁楼中数日,不见来人。这阁楼是空悬在海上的,巨石垒造,藤条编的床,几案。鱼骨窗,悬海蓝色纱,几枚贝壳做成风铃,随风摇晃。
一方珊瑚上镂空摆出“海妖阁”几字,就在楼外悬崖边。白浪滔天,风吟星跃。
“这地方只能盼着船来。”宸和煮了咸鱼泡饭,折了些纸船丢进海中,纸船打了几个漩,很快消失。“这里叫海妖阁,来个心善的海妖救我。”
“箫错什么时候能找来。”宸和在地上用枯枝画着,是箫错长发被风吹乱的样子,“你要是丢下我,回去之后,我打死你。”
绳索抖动,脚步声又轻又稳,是有人攀岩而上,人数绝对不止一人。宸和掀开藤蔓,藏了进去。那里刚好有岩石是凹进去的。
绳索应该是打了数个结,或者用几条绳索相缠,打击的声响越来越沉闷。几个黑色小点现在悬崖边上,来了两人。
一人渔人装束,一人小贩打扮。
他们向阁楼走来,渔人与小贩比比划划:“宸和就在这,讯息没错。”
“这两个人并非善类,是为了什么?”
二人进了阁楼,随即传出翻找之音:“这丫头能去哪里呢?”气急败坏中凶象毕露。
“这里有这么多藤蔓,没准藏在藤蔓里面。”不知是渔人还是小贩,立刻想到了。
他们又行出门,掀开一条一条藤蔓。
稍远处,藤蔓幻做一道绿色的光,直击而来。藤蔓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是骨节灵活的手,戳点拍拿,渔人的拳砸在了小贩身上,小贩的掌和腿,勾到了渔人左右肩。
“宸和丫头肯定在藤蔓下。”两人抓不住绿光,更分辨不清方位。渔人背后一阵酸痛,人已跌在而来小贩胯下。
“你扶我起来。”渔人伸手。小贩叫道:“这人到了海妖阁,是有了妖法吗?”他刚握住渔人手腕,绿光呼啸而来,渔人手腕上刹那生出一层一层轻重方位不同的力,将他牢牢吸附柱。
“你怎么吸我内力?”小贩尖声大叫。
渔人已带着哭腔:“我根本不会吸人内力的功夫,这藤蔓。。。。。。”他还未说完,藤蔓绞紧,将两人的手缠得更紧,谁也松不开谁。
骨骼脱臼之音此起彼伏。
藤蔓向下一沉一点,绿浪起伏,又倏然离去。
两人抬头看去,藤蔓还攀在墙上,倒影斑驳。
“这两人一定是坐船来的,不知他们船上有没舵工、船工?”宸和一边将几片叶子放在掌心,的等海鸟来啄食,一边走向两人。
渔人在左,小贩在右,似乎是两截柴火,散落在地。手上下交叠,左右腿互相搁着,不断互抵的压制之力一圈一圈向血肉传递,向心肺颅骨蔓延,痛楚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们找我干什么?干你们样子,也不像是来救人的”树叶被宸和吹落,牢牢覆住两人双眼。
一片漆黑。
树叶似乎与眼睛长牢了,手很重,抬不起来推开它。头怎么摇晃也甩不开这薄薄一片。
“谁先说?反正都是要说的,早说早减轻痛楚”宸和,极为和颜悦色。
渔人道:“我们知道你在这,就想带你走,找你爹爹讨个好处。”宸和在渔人断骨上一戳,将他这处断骨续接。他长嚎了一生,满身大汗,这被戳的地方,倒是真不痛了。
“找我爹爹讨什么好处?”宸和指着飞来的海鸟:“不说实话,我让你们在这动弹不得,我不用把你们怎样,无非是这些海鸟,咬你们长发,啄你们肌肤。”
“换神木经。”小贩只怕答慢了。
“原来是神木经啊。我们庄上看门的狗,都能对付你们。我不妨而已告诉你们,神木经就在云和山庄,有本事你们尽管来取。”
“这神木经,之所以安稳,是有长孙肃玉威仪相护,当年武夷门自己想夺回,都被长孙肃玉灭门。”小贩条理清晰,指出“关键”所在。
“你若要如此解释,也请自便。云和山庄,十里琅嬅,都是江湖正道,从来江湖需同心同德。”宸和知这两个人是无赖,大道理不用与他们多言。
“乐颜把淅儿关在哪里了?”
“什么淅儿?”
“就是与我一起的姑娘。”
“她是楚芷茜,淅儿是她的化名。”小贩极为相信自己判断。
“你想叫她什么就叫她什么。在哪里?”
“在仙人居,乐颜在看着她。”渔人不甘示弱,也将自己所知讲得精准无误。
“哦,乐颜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神木经,她可真能耐。”
“是为了神木经。可是你家的那个是假的,大概约莫只有七成是真的。”渔人痛得咬牙。宸和随意抛出几枚石子,石子在两人断骨处嘀嗒一阵,又滚落下来,断骨又续接了一处。
“我家的是假的,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就好像你非要说淅儿是楚芷茜。”宸和慢悠悠,望着蓝天白云,“到了晚上,这里星月共辉,不过就是有点冷。”
“我说的是真的。少林高僧并未看过神木经,武夷门赌的就是少林派的仁慈。当年武夷门看过神木经的人都死了,经书是小孩子楚叙交给你们的。楚叙不是寻常孩子,他捧着木盒的手震了一下,别人察觉不了,可神木经上的字或者错行,或者互嵌,或者就被震没了,自然。。。。。”渔人,小贩互相补充着对方说法,唱和一出大戏一般。
“哦,按照你们说的是假的,乐颜还抓了我,她是草包吗?”
“她不是草包。神木经抄本就在楚芷茜那。十八年前,武夷门的人早就寻回了神木经,这经书抄本埋在武夷山一株千年茶树下,是武夷门先祖早就留的一手。”
“楚靖为了掩人耳目。当年让楚芷茜去月离魂,给所有人的错觉是武夷门需要一点点夺回经书。实际不是这样的,他们本来就得到了,只是需要安心修习,不能让江湖人知道真相。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楚靖的心机怎么会做不到。至于当年楚靖没有让楚芷茜去云和山庄,是他们本来就知道,云和山庄的是被做过手脚的,既然是演戏,不如让女儿直接去月离魂。”小贩习惯揣摩人的心思,说得因果重叠,无懈可击。
“这看似有道理。”
“所以我说乐颜不是,不是。。。。。。草包,她故意嚷得天下都知你在我们这,就是想把有心的人都引来抓你。这样,那样。。。。。。没人知道她也抓了楚芷茜,她就可以静悄悄得,得逼迫楚芷茜了。”渔人说话声,时长时短,断断续续,可还是说完了。
“淅儿危险很大。乐颜指不定用什么方法逼迫他了。”宸和问道:“你们的船在哪里,我带你们回去,别想着干什么坏事。”
两人一听可以回去,瞬间又欣喜又感恩。
“就在那,船上有船工的,放心,放心。啊。。。。。。我的手,像那个那个被刀剁着,不停得剁着。啊。。。。。。”小贩动了下手指,想比划,可是肌肉上的痛苦,让他大叫了一声,又好笑又滑稽。
一个身影从远处飘然而至。
是律辰。
“律辰师伯。”
“宸和。”
宸和迎了上去。
律辰有些憔悴,这是什么样的敌人,会让律辰打得如此憔悴。
“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吃不惯这里的水。”
“把这两个人带上,我们回去吧。”宸和指着渔人和小贩。两人已缩成了两团肉球,一片漆黑中,已顾不得颜面,哀嚎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