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栩家的聘礼,堆叠在蔷薇花下。
檀木梳,铜镜,绸缎,珠钗步摇。。。。。。
淅儿最喜欢的一双玉雁,相依相偎,回眸浅笑。淅儿妈妈许久没有这般欣喜了,她的苦是茶,现在余味醇香。
淅儿想着她即将离开家,去往另一个家。
雨来来去去,风缓缓疾疾。
娘送淅儿上轿的时候,摘了一朵蔷薇,簪在自己的发髻上。这是淅儿种的蔷薇,她泪中含笑,淅儿尊敬的离别的茶,未凉,茶色很浓,香未透骨却刻骨铭心。
山道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多了许多看新娘的人。她小的时候也喜欢追着锣鼓喧天看嫁娘,有糖果吃,她又舍不得吃,将糖藏起来,等不开心的时候再吃。那些新娘,淅儿记不得她们模样了,只有嫁衣的美,步摇的璀璨。这无数年岁月已过,不知她们今天有没来这里看她。
追着锣鼓而来的人,相识的,不相识的,欢喜着她这个新嫁娘的欢喜。
“欢喜就是春雨,所过之处,皆是和煦。”淅儿有这些熟悉的,陌生的人的祝福,似乎正绿正茂的茶叶遇见正好正盈的春雨。淅儿将糖,送出轿外,浓浓的甜味与风而回。糖是娘做的,她不会做糖,特意去学的,糖纸上有庄栩和淅儿的名字。
马蹄声在锣鼓声中时轻时重,庄栩骑着马,在淅儿之前。他们隔着轿帘,淅儿以前从不知他会骑马。
“我在书院的时候,有学骑马的,我们能写字的,都能骑马。”庄栩时时回头看她。
处处都是热闹鲜红,所有的疾苦都淡了,淡成水,淡成云。
安城不是竹林茶摊的静谧,青石板,白墙黑瓦,唱曲声,读书声,马蹄声,打铁声,挑担声,卖糖声,摇橹声,声声入耳,似乎告诉淅儿,以后这里,就是这样有味有声有色的生活。
庄栩掀开轿帘时,喜娘的桂圆莲子满天花雨落下。庄栩牵着她的手下轿,红红绿绿的人,流光溢彩的衣衫像油彩,在他们身前像一簇一簇盛开的花。
庭院很大,连廊叠水,花窗映绿。
淅儿以扇遮面,看得清蓝天白云,看得清园林景致与她家的不同,是大不相同。
“淅儿,我是庄栩,也是少陵君,我家在慈菰湖。这是我在安城的别院。”庄栩并非看不清淅儿的诧异。
“少陵君是谁?”淅儿觉出他话里有话。
“少陵君是我。”庄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有些疼,被蜜蜂蛰过的疼,一直疼到心中。
”可是,我之前去过的你家,不是现在的地方。”淅儿被庄栩挽到了华堂之上。
满座衣冠,无一相识。
红纱绕着紫檀屏风,屏风上的牡丹,是一种独占险峰,一花开而百花残的王者气象。反倒失去了国色天香的韵味与俨然。花上露珠是明珠所缀,透出彩虹般的光。红烛烧得像凤凰涅槃,明明是晴朗之日,说不出的落寞。
锣鼓声不知何处去了,箫声也止了。
扇子向地上摔去,扇是圆扇,红绸为底,湘妃竹为骨,今日刚摘的白蔷薇缀在扇上。淅儿丝毫不知扇自掉了,娘叮咛嘱咐,扇可不能掉。淅儿说,小小一柄扇,又不是刀,我怎么会握不住呢。
见淅儿一动不动,正怔怔得望着屏风与红烛,甚至都不知扇子掉了。庄栩衣衫一送,衣袖上鼓起暖暖的风,扇子向上弹回,又落回淅儿手心。
可扇子遮不住新娘脸了。
少女芙蓉清绝,眼藏星月之影。脂粉在她脸上,霜雪落天涯绝境的和、静。忧愁很淡,嫁衣明艳,她是突然坠落在华堂的仙子。百合莲花步摇,珍珠直垂到肩上。
惊讶、嘲讽、镇定或故作镇定。
他们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位少女的脸。
她不是她,怎么会一样的脸?
“少陵君,你娶了她,那么事情便不一样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幽怨,苍老。她穿过层层红纱,纱碎红乱,一瓣一瓣,一片一片,四处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