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容若哥哥所学相同,是同宗同派的武功,现在怎么感觉是两军交锋的厮杀。”意涵极为不解。容若向外缓缓流通的内力则遇上了阡陌交错,他迷失其中,渐渐呆滞,似春日突遇冬雪又来。
这难道是老先生刻意为之?
行舟绕着容若、意涵两人,走得时快时慢。他走快时,慢出掌,走慢时,则掌风极快。
“老先生对十里琅嬅的功夫,竟然非常了解,了解到他似乎学过一样。你们没有见过他,但是他从容若掌风起伏,转折,高低之中极快得知道了容若长魂赋招式中的缺。江城携水在武学上的意境,是逼迫敌手延长战线,这含有仁慈之意,让敌手自行放弃。可老先生轻轻戳了数次,导致方与圆针锋相对相切,自己伤了自己。必竟江城携水的相离、相融方的中心与圆的圆心是一致,而运转方位不同。但这个相对相切,则让方的中心与圆的圆心拉开了间距,导致圆转方位不同,从细微不同向大不同不断变化。这你没有察觉,我是按你脉搏反向推算出的。”
“至于意涵,是庄栩在拍你后背时,出的招。我同样没有看见,也是按你脉搏,察气血运转方位推算出的。老先生不知什么原因,非常在意庄栩。庄栩伤重,掌力轻重位置肯定会与他所想有偏差,他便悄悄插手了。他并未伤在你血脉,而是伤在你掌心肌肤。过几天才会慢慢向血脉骨骼处渗透。”“容若、意涵的伤,伤得奇怪,自己不会觉得自己受伤。可若是不及时疗伤,以后在习武时,就会现出内力无法续接,无法作为掌法的基质。”
行舟想着前因后果,他知疗伤之法凶险,在容若、意涵掌风汇聚处,寻着纠结。比之明面上的较量,这才是深层的对决。老先生不是暗中出掌,都是直攻直刺,无非是我们没有及时看出而已。
高手有形招式,在旁人看来,都是发现不了的无形。
快走慢掌,慢走快掌,连成一个一个同心但逆向运转的方圆,刺容若、意涵内力中的奇峰突兀,又削深幽凹陷。每一次的刺、削都是以重力推出,由重极轻,相遇时,轻重必须随两人纠结之处方位和力道的不同而不同。最难的不是如何去掌控轻重,而是这纠结之处明明灭灭,消消长长,时兴时衰,极难寻。稍有不慎,回弹之力随时会伤行舟劳宫穴。
夜色缓缓散向天际,晨曦一丝一丝晕染山林溪流。鱼跃虾嬉,虫鸣鸟叫,山花在翠绿中是点睛的嫣红。
行舟收掌,静静看着还坐着的容若和意涵。
两人神色如常,血脉中的残缺、突兀、凹陷已消尽了。
容若先从怪异内力桎梏中脱出,他急去扶行舟。行舟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吃过肃玉给的散仙丸。江湖上的风浪越高,舟越是要跃过龙门。”
过了片刻,意涵内力终于如常了。她睁眼看去,行舟与容若坐在树下石上,正悠闲得品茶,不,没有茶业,两人喝的是溪水。
“容若寻到一户农家,买了些茶盏,都是山石打磨得,自有乐趣。”行舟江茶盏举起给意涵看“这不是烧瓷,也未涂釉,玲珑含光,世上灵巧聪慧之人真多。”
“行舟伯伯,多谢。”“不谢不谢,方才容若谢过了,这套茶具我收着了。等以后你们成婚请我喝喜酒了,才算谢我这么多年对你们的疼爱。”
意涵脸上一红:“什么成婚,我,我。。。。。。”
“你一个姑娘,一辈子在十里琅嬅里做梦啊?”行舟眼角余光落在容若脸上:“容若,你这样子,想来也不会娶别家姑娘。这别家姑娘,如何知道容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容若微微笑了一下,用茶盏挡住自己的脸:“我身无长物,谁嫁给我,都是。。。。。。”他本想说都是误了人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容若,你原来在这,那位庄栩看来逃了。”
是长孙肃玉,她从林间走出,身影溶在晨曦中。
“娘。”
肃玉大概不知行舟在问容若什么,说道:“箫错让我折回,他说庄栩此人所谋很大,在这个地方,是刻意等容若撞上。我就折了回来,让暖暖先去武夷山。我昨夜才到城里,四处不见你们的踪影,直到有人告诉我,见到形容相似之人,往这山中来了。”
她也看到了行舟,猜测行舟也担心容若,寻了过来。意涵将昨夜较量,行舟伯伯如何救了他们,详详细细得说了。
“庄栩肯定直接去武夷山了,我们也直接去吧。”意涵想去看看外面的山水,与容若一起。
泠州,再过三日就到武夷山了。
山雨绵密,不见雨势磅礴,却自有一番江南雨粘人之腻。山路渐渐窄小而崎岖,箫错将马交给一位农家,与淅儿走在被打湿的绿意中。
“这山雨就这样,停停走走。”雨慕中,箫错指了指前方:“前面有山有亭,看来我们今夜要在这亭中过夜。”
“噢,我无所谓的,你本事那么大,什么野兽毒蛇,都不在话下。”“你这丫头,倒也爽快,没那么娇弱。”“我跟我娘去过很多地方采茶,爬山是常有的事。”
转过几个弯,雨停了,还有几丝将尽的日光。
琴声悠扬中带着凄凉,箫错听出这是男子拂琴,不是女子。他问道:“是哪位前辈在亭中?”前方的亭中,帷幔随风飘拂,看不清亭中人模样。
“我是路过的,穷困潦倒,此处有琴,闲来弄弦。”
“我们也是路过的。”
“你是要往何处去?”拂琴人大概也未看清箫错是几人而行,所以,他说你,而不是你们。
“我去武夷山,买茶,我爹有些事,今年去不成,让我去买。”
“噢,这买茶的人不少。”一片茶叶飞了出来,这是刚摘的新叶,未经炒制,鲜嫩翠绿。
茶叶不是随风而起的,是被亭中人抛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