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上所蕴劲力很冷,肃玉数处大穴被刺得隐隐生痛。
“这逆向回抵之力如此轻而疾。”肃玉猜测老人下一招方式。他却自斟自饮。宸和身姿轻盈,沿着碎瓷边缘绕过。
“宸和知道如何避开老人蕴在碎瓷上的劲力。“肃玉被回抵之力刺中,她向空旷处推掌,几枚碎片贴着廊柱,轻轻跃起又重重跌下,碎成粉末。
“老前辈,既然您没有危险,我便告辞了。“肃玉不愿再拼杀下去。向自己方位收掌。
碎片没有了肃玉掌风前冲之力,流星般向她划去。
隐隐不知是酒还是水撞击瓶壁的回旋之音,空灵而透彻。
宸和在一片碎光中,寻到了一只酒壶。是肃玉的酒壶,她以酒壶为兵刃,握在手心。
肃玉的衣衫是浅翠色镶粉紫水晶的,酒壶在她如水春柔,如花淑兰的身影中,灼灼成一点白玉色。
“宸和,这酒壶是什么颜色的?”老者问道。他单手握着酒杯,酒杯上绘了蓝白屋舍与蜻蜓。
“白色。”宸和不假思索。
老者手指点了点杯上蜻蜓,靠近酒壶。又自顾斟了一盏酒。
“老前辈的酒杯缓缓靠近酒壶时,凝了很深厚的内劲,来回碾压碎片的力道是从酒杯与酒壶狭长的缝隙间倾泻而下的。”肃玉方才是猜测,现在是肯定。
最坚的力与最柔的力重叠,他是如何做到的?
黄酒之味,渐渐甘醇,像是慢慢从悠远时光中沉淀而至。没有“出尘酒”的一狂再狂,也没有樱桃酒的先甜后浓。
可是那些回忆里的人和事,慢慢从黄酒香里抚琴观花而至。
“再来几只蟹就好了。”
“爷爷,现在只有小螃蟹,等养大了再吃。”宸和反驳。
“你还没回答我酒壶的颜色。”
“就是白色。”
“错了,是碧玉色,间有墨色,青色之絮。”
宸和凝神望去,酒壶挡开了一圈一圈尖利碎片的围攻,将它们化在雾中。
一点针尖般细的碎瓷斜向上俯冲而来。
名指在酒壶上一戳,酒壶并未挡向这针尖碎瓷的来势,反而像是逃脱一样的,沿着手心滑上了手臂,停在了手肘上。
“小娃娃,你的功夫与长孙山长差距很大,你看不清她的速度与方位,只看到了白光,误以为酒壶是白色的。”老者熄灭了炉火,以余温,温着酒“这黄酒,若是太烫,就过了。”
针尖碎瓷似蜻蜓栖荷,轻轻点中了酒壶。
撞击之音很轻,轻得像竹叶随水而动。
“你看到的长孙山长换了几般掌法?”老者像个老先生,切中问题。
“我只看到江城梅花,酒壶在长孙山长额前上下起伏。长亭霜花,酒壶以高制低,到了最低处时,旋转似烟花,碎瓷也就成了雾。”
“还有吗?”
“还有几招我看不懂。。。。。。”
“看懂这两招就行了。”
“这位老先生,您的酒真好。我闻之已醉,黄酒的醉是醉在暖风中,忘记了凄风楚雨。”肃玉的酒壶又回至了手心。肃玉晃了晃酒壶,“我没有酒,只有水。”
一道微光,突然洞穿了黄酒壶。
本来,它置在陶釜中,隔水温酒。
“哈哈哈哈。”老者看了看黄酒壶上左右对称的小孔,这是被针尖碎瓷刺破的。
它是被肃玉在一晃之间,逆向推回的。
“这热水烫了那么一点,穿个小孔,热气散去,才算好。”肃玉不紧不慢,走向老者。
“长孙山长果然有趣。”
老者斟了一盏酒,双手呈给肃玉。
“晚辈不敢当。”肃玉躬身接过。
“宸和,你去炒菜。”老者吩咐宸和。她也取了个蒲团,置在老者对过之位,这才转身下楼。
“长孙山长,楚家先祖曾有恩于先父。武夷门尽数折毁在山长手下,我今日以瓷为命,算是报了楚家的恩德,又不违江湖道义。”老者言谈间,拨弄着酒壶酒盏。这都是古色古香之器,他心中必定爱极。
肃玉想起行舟几人。她向窗外望去,只见小楼四周是一道极深的陷阱,中间困住了不多不少正好四人。
“还请老先生相救。”肃玉不知这位老者究竟是谁,但是他并不算恶人。他言语间,有一种此生平淡已过的释然,没有武学宗师的苍劲,但也不是山中闲散人的惬意,如若说他是读书人,比读书人又多了些游戏红尘之意。
老者沾了些酒,在蒲团上点了点:“这困住人的方法,我那孙女方才想必也告诉过你们了。”
肃玉寻了一把扫帚,将地上的碎瓷扫拢在簸箕中。
“等我孙女来了,他们自然也就能上来了。”老者笑起来时,皱纹一道一道,似菊花一样。他并不在乎:“死不了的。江湖上,何处没有陷阱,寻雪这孩子是许久不见陷阱了。”
寻雪久居月离魂,江湖上认识他的很极少,老者是如何认得他的。
“那位眉眼有秋月之色,藏锋守拙,寄愚等痴的可是山长夫婿?”
“不是,是我一位朋友。平日在十里琅嬅渡人。”
“哦,原来是行舟,与我想的,果然不太一样。”
老者又问了箫错和淅儿。
“老先生。。。。。。”
“你肯定是想问,我是谁。我是此地一老不死,白央。”
他是白央!
世人传言白央居太湖之滨,有春燕呢喃,冬梅傲雪。
白鱼化龙,黛瓦落霞。
不过,那些去太湖寻访他的人,似乎都未曾遇见过他。
“我再活几年,就是十里琅嬅的老不死了。”长孙肃玉有些羡慕这些“老不死”。
“那几人都有些伤,并不适宜长途奔波。你们不如随我在此住些时日。”老者指了指山间:“那有几间空房。”
肃玉想不明白,白央是刻意在此等的吗?他从来是什么都不管的。
“你现在更为疑惑,少陵君之事。那位姑娘,想来是淅儿姑娘。”
白央称呼淅儿为姑娘,是果断不认可庄栩手段。
“少陵君意在神木经,现在他什么都未得到,按他的性子,你猜他会如何?”白央手心落了些飞虫,他极为喜爱:“你们是哪里的飞虫,和昨日的一家的吗?”
飞虫停了停,又飞走。
肃玉看着飞虫来来回回,“他肯定会先来寻他妻子。”
“你还是不懂少陵君。他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还有一个人,你认的,但是你想来与他没什么交情。”
“是冷夜君。”肃玉握了握一片黄竹,这是行舟磨的无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