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花色嫣然。
山柔而云静,水碧而舟闲。
牛羊徘徊,人居篱深。
暖暖策马而行。
此地唯有春深。
几个集镇,或处溪流汇聚处,或居群山之间,樱桃、杨梅、荔枝、白桃、石榴、蜜莉、黑杏,甚至还有葡萄,散在各式各样的长摊短摊上。
来往行人,男子长衫而披发而行,女子发髻之上缀红绿纱巾,镶金银长流苏。
酒是米酒,清甜多过浓烈。卖酒之人,有着汉家衣衫老夫人,有着莱黛绸裙的西域少女。
不过,酒楼食肆里最大不同的是,菊花米线,竹筒饭。
暖暖策马而过,已至峡谷之中。
猿声逐日,人攀索道。
一个孩童指了指远方:“阿姨,你看,你的马走不动了。”他约莫八岁,九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小辫子,背着背篓。他爷爷一眼看去,便是隐于山林的读书人,紫檀发簪,素衣松姿,他在悠然看着这位陌生女子:“马儿到了此处,唯与猿声嘶鸣,望苍茫而叹。”
爷爷拍了拍马背,转上一处岩石,轻轻一飘,两人已居云梯之间。
这云梯宽不过尺,两侧藤条不知从何处悬下,轻柔如瀑,邀云摘星,撞石而歌,音若龙吟。飞鸟在其间嬉戏,祖孙二人身形时隐时现,在云水间飘渺不见。
暖暖放了马,环顾前方。
浪斫山石,鱼吞人影。
停了许久,暖暖隐隐见远处白浪中一方岩石上,一个女子身居其中,听浪寻鱼。
一间小屋,一道石墙,不见芳草漫漫。
“她是谁?何以独自居此。”
暖暖走了几步,女子看到了暖暖,只看了一眼,又低头拨弄浪花。
此处无船,浪高风疾,如何而行?
“姑娘、云梯在此。”是方才那位爷爷的声音。
一截云梯如绸飘荡而来,暖暖伸手接住,云梯上力道由重及轻,可是暖暖始终不见爷爷,他是如何力由心发,恰好直此而力尽呢?
水浪迎面冲来,暖暖似乎飘在半空的一片羽毛,划出一个又一个极大的圈子。她低头看去,浪在她身侧,幻白幻梦,妖而不魅,大音希声。
那位女子,这才抬头看着她,全无防备之招,也并不厌恶陌生人打扰。暖暖内力下沉,绕着云梯反推而去,沉在石上。
一松手,云梯已不知消逝在何方。
“你落地时,以莲步,鹤步减去了下坠之力,好倒是好。”女子静静看着她,问道:“许久无人来看我了。”
她已四十余岁,愁绪很淡,心绪却不与疾风纵横。面容似雪,雪青衣衫,云纹梨花,白玉簪绾堕马发髻。
她发簪上是慈菰花。
“我是路过的。”暖暖见她似乎见到了古画中的仙女。忧人间之忧。
“不,我是要去慈菰湖的。”暖暖觉得不必隐瞒。
“慈菰湖还在山外。“女子指出了方位。
“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我,我叫梨慕。梨花的梨,羡慕的慕。”
“晚辈暖暖。”
梨慕指了指身侧石案,“我只有这一盏慈菰花待客。”
数朵慈菰花,百花黄蕊,如剑如筝,置在石盏中。
梨慕伸手,几朵浪花落在她手心,她盈盈握手,浪花沁入花上,花香一层一层从山谷间流淌而来,若有若无,好似一个若即若离的人。
“前辈性情,冰雪傲骨。”暖暖觉得梨慕似乎是慈菰花仙。
“我常年一人在此枯坐,以鱼为食,没有性情了。”梨慕笑了一下。
“这方是可独钓、独思,独乐,独愁。”
“你这十里琅嬅的姑娘,倒是可爱。”梨慕问道:“我猜你是为了少陵君之事。”
“前辈如何知晓?”
“他此去江湖,若是无人来问询,他才算心性如水。”梨慕似乎与庄栩极熟。
“我并未见过少陵君。”
“你见了,怕是要笑话。”梨慕浅浅微笑。
“她猜到了,但是似乎并不知道庄栩在做什么。”暖暖心中想着。
梨慕又问道:“你是来看看慈菰湖的,想来他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
暖暖摇头:“我并未听闻他闯祸,只知他娶亲了。”
“他倒是乖。”梨慕一丝担忧涌上心间。
一道几张高的巨浪突然迎面砸下。
“此处可是从未有这么高的巨浪。”梨慕挽住暖暖,向石屋行去。“石击浪高。是谁在操纵机括。”梨慕问道。
这石屋占了这巨石的一大半,极为简单,只一床一几,一张薄布为被。
地上现出一个地窖入口,梨慕带着暖暖,走了进去。
巨响不绝,似乎是白浪摧毁了石案。
地窖内,烛火荧荧,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