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宸和将竹笼推向了他。
竹篾弓起,庄栩发出的掌力如陷入一片湖水之中。
“小姑娘。”庄栩另一只手正扼住箫错。他手指骨节松开又落下,箫错脊椎上数处被推按过,竟向竹笼撞去。
“你借刀杀人。”箫错食指向上一戳,竹笼落向他名指。名指向下一低,竹笼在他手上几个起伏,直撞之力原地旋转如满月,黄光蒙蒙。
箫错手背在一只竹蟋蟀上一敲,竹笼弹起又落下,反击向庄栩。
庄栩左掌蓄力,掌风从左向右如山峦横亘。
他第二掌,第三掌接接踵而出,这“山峦”之上,荆棘、利刺、怪石嶙峋,长短掌风交错而列,竹笼四面皆有伏兵,已突围不出。
箫错拍了拍未烬炉火,几粒火星飞起,落向竹笼正中。
火星被竹笼熄灭,但竹笼转动速度变为极缓,向庄栩左右手间碾压而去。
这竹笼本是轻盈的,碾压而生的力道却极为笨拙。
庄栩的几处破绽露了出来。
竹笼压上了他手心。似乎一方巨岩坍塌下来。
庄栩向后收掌,竹笼砸到了楼板下,洞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陷入尘泥中。
前方已空无一人,箫错,宸和已不知所踪。
山间月色未满,几行花,几处风。
箫错,宸和已行到了一处极窄的山道之中。
两侧岩壁如笋,如竹,似虎,似鹰。
一声一声似哭似嚎之音,凄楚哀怨,贯涌而来。
这声音无根无芽,无音无律,但一下一下却打在了箫错前胸后背。
“这什么地方?”箫错问道。
宸和拍了拍岩石:“这是狼牙道,你听到的声音,是风吹过的声音。这就像一个笛子,但笛孔并不是圆润,什么形状的都有,风一过,诡异之音不绝。”
血!箫错手心触及一片湿热。
“谁在这?”箫错打开火折,沿着血迹向前而行。
道路很窄,只能侧身而过。
血迹未绝,都是一滴一滴的,并非大片大片的。
“也许是野兽。”宸和说道。
前方一片血红,一个不知是人还是野兽的影子,在血红中,蜷缩在地。
“你是谁?”宸和问道。
这个影子没有回答,反而紧缩了自己身子,将自己变成一个凹凸不平的球。
箫错伸手一按,手心溅满鲜血。
“是长发,这是个人。”箫错嘱咐宸和靠近。
火很亮,照出一张沟壑未平的脸。几缕碎发覆在眼睛上,脸色苍白发紫,手背,手心都有擦伤,脱臼骨折无数。手臂,膝弯,刀剑,利石所划的伤口,深深浅浅,长长短短,层层叠叠。
苍老而可怜。
他的衣衫早已褴褛,被血黏住,有些已黏在了岩石上。
“楚婆婆!”箫错认出了她。
“阿错。”楚婆婆是失望中又遇希望的欣喜。
绝处逢生。
宸和取出药膏,涂在楚婆婆伤口上,又将她脱臼,折断的骨骼续接上。
“这伤你的人,故意避开大穴要穴,是为了胁迫你什么?”宸和不知这位年事已高的婆婆,会与何人结怨,而起,她没有丝毫武功,是该安度晚年的时候了。
箫错连按她数处大穴,封住伤口。
“是谁伤的你?”箫错问到。
楚婆婆摇头,泪水横流。她想起自己少时,带着剑,行在武夷山,那是她的江湖,也是她的林泉。
“我也不知。”血很苦,很腥,在这诡异山风中,似乎一个从自己体内游荡出来的孤魂。
“我本来坐船回武夷山,到了黄米渡,船家下船置办,我走不动了,便在船上歇息。不想有一群人攻上船,将船工赶上了岸。我一个人如何打得过他们,倚靠桌椅,廊柱闪避躲藏,但很快就被他们擒住了。他们将船朝相反方向驶去,我趁他们不注意,跳窗而逃,走上山崖,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宸和欲撕下衣衫。箫错阻拦道:“你一个小姑娘,撕什么衣衫啊,我来。”他撕下自己长衫,裹住楚婆婆几处伤口。宸和思绪这才停留在他身上。
箫错比宸和大了也许七八岁,也许十余岁。他像个世家公子,眉峰像狼毫,挺拔而无刺。以白玉与发带束发。衣衫之上,绣了似水似风似云的蔚蓝纹,庄严又不失闲逸,不过他比世家公子,多了英气,但也多了邪气。因为他双眼间,不是要追求功名或者富贵,而是将“邪”消尽。以邪制邪。
“楚婆婆现在动不了,看来我们今夜需在此了。”宸和取下一支发钗,给楚婆婆梳理长发。她内力沿着发钗缓缓流动,经数处大穴,减去楚婆婆痛苦。
“那些人,是要神木经。”楚婆婆思索着,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宸和摇头:“这些人是蠢货,你一个老婆婆,何来神木经?”不过,她刹那明白,这些人为何不伤楚婆婆要害的原因,是为了折磨她,折磨到最后,就范。
“我在楚家,是个打扫的婆婆,何来知道这些?”楚婆婆苦笑。“这东西,听说很多年前,就已不在武夷门。这到底是个,四书五经一类,还是佛经一类的?”
善良之人,如何明白江湖险恶。
楚婆婆总是幻想着,那是一本佛经,渡人渡己。
“我也没见过。”箫错坚定得摇头。
“不过,我们赶不上爷爷,但是庄栩也许会来这里。”宸和点出现在的局面。
“他为了淅儿,可是手段用尽,我都被他骗了。”箫错想起竹林茶摊那个,文弱温和善良,心中有茶,手中有笔,文章有度,心怀苍生而爱惜淅儿的庄栩。
“庄栩意在神木经,他这么一定要娶淅儿,是为了掩饰自己吗?”宸和不知因果,但是极为厌恶少陵君这般为人:“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一夜,很是漫长。
他们都是被暖阳唤醒的。
山道中的风声,极为悦耳。
“风从不同方位吹来,落在不同岩石上,声音就不同。”宸和烧了水,给楚婆婆洗脸。
“等再过几日,我们就去碧落山庄,与爷爷回合。也许那时,寻雪前辈的伤,都好了。”宸和缓缓说着。
“寻雪?”楚婆婆心中被什么扎了一下。
“是啊,您认识他?”
“自然认识,他每年都会来武夷山,等芷茜姑娘,顺便看看我这老太婆。”
“好了,他们是老熟人了。”箫错摘了几枚野果。分给宸和,楚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