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鞋晚虹,天老云枯 第31章

作者:陈熙言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4-08 18: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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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玉问道:“爹爹,我们请的医者何时到?”

长孙未平右手按在彻明肩上,他说道:“茅先生应到了前面仙鹤坟处,有他在,自不必担忧。”灵山神功似乎围了一道坚实的围墙,长孙未平的内力灌涌不进去。他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是老朽没有认出陶老叔真实面目。”

彻明脸色渐渐苍白,似乎雪落在樱花上,残红渐褪,最后将会凋零。

他没有恐惧,只有不舍,淡然笑道:“长孙先生,一个人若想藏,谁都找不到。他这些年想来也没有做什么其他坏事,这已是极好了。阿修先生,禹涯没有徒弟,他培育毒虫之法,别人是无法与他相竞的。我师父曾经说过,毒虫卵离了血煞鼎,旁人去使,力道轻重有丝毫差异,虫卵是很容易死去的。这明显是淡蓝衣衫人故意戏弄。”

阿修招了招手,“得之我命,死了亦是我命。”

修为如他,怎会不知真假?

“暖暖,你不要过来。”阿修已立在了深溪边缘,他身后就是不知何时,已不再清澈的水,泥沙翻涌,鱼虾皆亡。

“阿修,你回来,你在做什么?”长孙未平怒喝道。

阿修看着暖暖,不自觉落下泪:“暖暖,你好好保重。”

暖暖伸手去拉阿修,阿修神色决绝。“爹爹,不要。”

阿修一生中最伤痛,最无可奈何的时候。江湖,如此不尽如人意,想着大闹一场,潇洒离去。只是,现在,酒都没有,如何醉,如何闹?

暖暖,肃玉几乎就要触到阿修时,阿修轻功似松间听涛,又远去了几丈。“两个丫头,人世间,无可奈何之事很多。我今日离去,是追寻我之失,之空,之假。若是日后相逢,想来,你们也已参透了尘世更多真理。”

溪水涨涨,阿修在溪畔,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场风一样。他记得,暖暖就是在这样的时节出生的,现在,他们也是在这样的时节分别。

“我要,我要去找我爹爹。”暖暖紧紧握住肃玉衣衫一角,恍恍惚惚间,失去了一切,他们出来时,天未亮,现在,她的天,不会再晴朗了。

“暖暖,我们让人去找你爹爹。”肃玉伸手去擦暖暖泪水。轻轻一碰,点了她睡穴,暖暖软软得跌在肃玉怀里。

“肃玉,你去发我长孙家的闲亭令,让他们第一找到阿修,第二查明淡蓝色衣衫之人身份,他们那一共十七人,是受了谁指使。”长孙未平威严中竟然有些落寞,失去了知交好友的落寞。

肃玉从袖中取出一枚烟花。

樱桃林上,一片碧绿色的烟影。

“长孙先生。”一个极苍老之音,是茅旭章到了。他取出一支竹篙,浸入渐渐高涨的溪水中,右手握在竹节上,衣衫轻摇,借力荡了过来。

他落下时,右手按在彻明手腕上。彻明的内力在一点一点消逝,灵山神功则如一团妖雾,四处游荡。

“先生。”梨嫦担心不已,遇医者,如见神明。

一枚一枚银针落在彻明手臂,额上,百会穴上。

彻明的眼神却在一片银光中变得渐渐浑浊。

“梨嫦妹妹,你怎么了。”潇湘触到一丝温热的血,染红了梨嫦裙衫下摆“茅先生,你先看看彻明先生的夫人。”

茅旭章从药箱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一个布包。他正色道:“潇湘,你留下,其他人回避。肃玉,你去取溪水,将我药箱里红瓶中的药下入水中,烧热水。此处没有瓮,罐,你将我药箱腾空,底上铺瓦,放药箱里烧。梨嫦夫人要生了。”

彻明笑中带泪“我们的孩儿要生了。”肃玉将自己外衫脱下,铺在地上,让暖暖躺了下去。

从坍塌小院里取了几皆断木,一些断瓦,点了火,烧水。

孩子和梨嫦血脉相连,她再痛也无所谓。

汗水湿透梨嫦衣衫秀发。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万古沧桑的月亮,阴晴圆缺,她和彻明,过着平淡的日子,没有阴晴圆缺的遗憾,只有日复一日的相知相伴。

潇湘握着梨嫦的手,这是最振奋人心的脉搏。

一个生命在坚守着另一个生命。

“彻明先生,梨嫦夫人必定平安。你有银针,自可痊愈。”长孙未平知道这于他们一家三口,都是极危险的时刻,他一点一点思索着,该从何处破去灵山神功的压制。

肃玉就在几人中间,左侧是彻明和爹爹,右侧是梨嫦娥几人,暖暖睡在她身后。

“劫雷,灭雨。”

“何尝有灵。先归空,后忘荣。膻中有晴空。”

“何为变?一变为菩提,二变为白牛,三变为莲花。。。。。。”

肃玉一字一句念着当年她偶尔记得的灵山行记,这是千年前,一诗人所作,他家破国亡,向西向西,终至一山。山有绿树红花,凤凰如火,白莲灿于涟漪。世人皆传,灵山神功悟自灵山行记,人若能行了灵山几重涧,神功便能悟几层。

银针上泛出一丝一丝五颜六色的光。

这是令人不安的颜色,诡异,捉摸不透。

“彻明先生。”长孙未平去按彻明脉搏,紊乱,漂浮。

轻轻一声颤音,一枚,两枚,所有的针,依次折断。

“针不折,命不折。”长孙未平想起茅旭章之言。

彻明远远看着梨嫦,她没有一声哭喊,她比他想象中更勇敢,更爱他。他知道茅旭章的针断了,那么他的命就是无治了。江湖人有无数死法,他死在他孩子出生时,生,死,他的死,孩子的生,似乎他并没有失去过什么。

“长孙先生,我若死了,你就送我妻子孩子去双州,他们在那做什么都好。”彻明最后一丝功力在慢慢散去。

“我定然照顾他们周全。”长孙未平毫不犹豫。

彻明手指在地上一点一点勾缠,画得很深,湿土都被翻了上来,泥腥之气。

都说,埋得越深的泥,越不知人间的疾苦。但是,他们知道死去那些枯骨的苦。

”彻明先生,你在画什么?“

“我在写孩子的名字。你看我写得像什么?”

那是一团模糊的印记。

他半辈子的恩怨都纠缠在此了。横竖勾挑,间构没有平整可言,是他的一切的一切,都乱成了一片荒芜,他知道他想写什么,可又不记得该怎么写。

“这是桦烨两字。您是希望孩子像桦木挺拔,又心向光明。”

“不是的,不是这两个字。”

“是谨瑄两字。您是希望孩子谨言,善行。”

“不是这两个字。”

“是容若两字。容是不易,若是不像。”

“我们老家,孩子贱名好养,不易,不像,则易,则像。易养活,像林木不惧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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