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闪,一人挡在两人当中,一伸手,两人手掌握在一起,道:“有话好说。”正是季开。
那老农心底却是一惊,自己出手迅捷,怎被人轻易就握住了手?怕他还有后招,急急运劲一抽,谁知这下却拉了个空。季开手上轻飘飘的却是毫无力道,老农自己手上的力道尽数倒挫回来。
心知不好,这下劲力回挫,自己毫无防备,臂上定要受伤,突然手上一股柔劲传来,登时将他力道卸去,季开道:“兄台莫要冲动。”
老农身子一晃,随即站稳,不由脸上一红,心道原来这姓季的如此厉害。
季开道:“沈兄弟是我路上偶遇,绝非歹人。我等在此,屡遭暗算,全靠沈兄弟洞察秋毫,数次相救,你如此说话,岂不叫人寒心。”
沈放也皱眉道:“那机关发动,本应是打开房门,我怎知道他们还有后招。”
胡群立也道:“不错,沈兄弟足智多谋,眼下你看该当如何?”
沈放道:“只能四处看看,总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才是。”
胡群立道:“好,就这么办,咱们先往上面走。”
沈放道:“先等一等,咱们还有多少火折子?”
胡群立道:“不错,沈兄弟说的对,此处漆黑一片,还是要省着点用。”
火折子本叫火摺子,乃是极巧妙的物件,取韧性十足的藤蔓,先在药水中浸泡多日,然后取出反复捶打,待打去汁水残渣,只剩韧丝,再泡药水,拿出晾干,再加入棉花、棉籽、芦苇缨等物继续捶打,再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易燃之物,最后折成长扁筒或拧为绳状,密封在竹筒或是带隔层的金属圆筒之中,使用时一晃即着,既可用来点火,也能用来照明。
好的火折子暗藏一截硬木,顶端浸泡煤油,一点就着,最长可以燃两刻钟长短。
但火折子并不便宜,柴霏雪拿出的火折子是临安“正工斋”所制,一根便要十两银子。一般江湖中人还是火石、火刀和火绒三者带的多些。纵是有带火折子,也是寻常货色居多,里面不是藤蔓丝而是裹的草纸,作点火之物尚可,若是拿来照亮,眨眼便烧完了。
胡群立带了一根火折子,扔进铁屋后又捡了回来。季开也有一根。柴霏雪有两根,给了沈放一根,自己一根也用了一半。花轻语、削瘦老者、胖子各有一根。但削瘦老者那根却是寻常货色,当不了火把,僧人和老农却是只带了火石。
季开道:“沈兄弟提醒的好,咱们当下一共只有六根火折子,其中两根已经用了一半,其余的也都用了一些,算来也就还能再点八、九刻钟,也就不过一个时辰多些。此处深在地下,伸手不见五指,若无光亮,大是凶险,我看此处都是石头,也难找到引火之物。咱们动作快些,一个时辰之内,必须要寻路出去。”
僧人道:“实在不行,衣服也可以脱下来烧。”
沈放道:“衣服也烧不了多久,我刚才借着亮光约莫扫了一眼,这些台阶螺旋而上,这一圈下来,起码有七八个洞穴。看这高度,从此地至顶,起码还有二十多个洞穴,如果出路就在洞穴之内,一个一个的寻去,也要不少时间。大家自己的火折子还是拿在自己手里,咱们轮番探路。”
僧人道:“我们何不直接去最上面,一个一个找过去,岂不是多费功夫?”
沈放道:“既然都是顺路,自然要看一看,莫要错过了什么。”
胡群立道:“好,一切看看便知,我先来。”
花轻语道:“胡前辈和季前辈是中流砥柱,手里的火折子还是留在最后,我先来吧。”
僧人道:“我等一群男人在此,岂能让你们女孩子家前面冒险。花姑娘火折子给我,我来开路。”不待花轻语说话,拿过她手中火折子,当先走上洞边石壁台阶。
季开道:“好,正该如此。我等勠力同心,同舟共济,定能找到出路。”
众人贴着石壁向上,走了二十余丈,石道边一个洞穴。僧人伸火折子一照,见里面甚宽,又是一条甬道,当下深吸口气,缓步进去。
众人见他无事,才一个一个跟进,那甬道也是甚长,没走几步,僧人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近前去看,却见石壁上凿了个石洞,二尺多宽,三尺来高,一尺半深。洞口是道铁门,洞内空空荡荡,看洞璧也是乱石突兀,毫不平整。
众人见无异状,继续前行,见甬道两边尽是这样的石洞,有大有小,小的便如第一个般,大的足有数丈见方。
胖子道:“原来这里竟是地牢。”说话间,已经走到尽头,这甬道足有二十余丈,粗粗一数,竟有二三十个石牢。
花轻语道:“这无方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在地下设了这许多暗牢。”
胡群立道:“但这地下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石头?”
沈放道:“我瞧这全是大块的原石,想此处原来有座小山,咱们如今是在山腹之中。”
削瘦老者道:“咱们走了没多远,应该还在大宅之下,而且这附近哪里有山?”
沈放道:“我看那铁门早已锈烂的不成模样,此处必是开凿极早。莫说扬州,淮南东路一带都少有高山,此处原先定有座小山,上面不高,下面却是很大。有人把上面全部推去,在下面建造了这些东西。”
季开道:“这开山凿壁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
胡群立道:“这些不去管他,咱们还是先找出路。”
当下仍是僧人在前,众人出了洞穴,继续朝上行去,又走了二三十丈,又有一处洞穴。这洞穴却是不大,不过一丈多宽,一丈来深,五六尺高,里面也是空无一物。
继续前行,下一个洞穴却大了许多,仍然是一条笔直甬道,四五长,两侧各有一个石洞。这些石洞大了很多,看似可以住人的房屋,外面也没有铁门遮挡。见洞中找不出别的东西,众人看过便退出来,继续朝上走。
如此绕石壁已经走了一圈,一路所见,不是小的石洞,就是甬道两侧带房间的中型石洞,一连看了七八个洞穴,仍是一无所获,到处只见光秃秃的石头。
僧人手中火折子已经烧完,那老农倒也知趣,不等众人去说,抢先问柴霏雪要了火折子当前带路。
沈放却突然止步,开口道:“且慢,先前只怕我是猜错了,咱们该往下才对。”
季开犹豫片刻道:“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索性先看完便是。”
沈放道:“不是,上面没有出路,不必再费功夫。”伸手拿过老农手中的火折子,带头往回走。
众人见他果断,虽是狐疑,仍是跟在后面。
花轻语皱眉道:“要上也是你,要下也是你,你这次就想对了么?”
沈放不答,自顾往回走,那台阶甚窄,悬空一侧又无护栏,下面便是深潭,众人虽都是武功高强,却也不敢大意。
不多时众人已经回到先前出来的甬道,沈放脚下不停,继续朝下走去,又走二十余丈,前面赫然又是一个洞穴。沈放道:“我猜这又是一个暗牢。”大踏步走了进去。
众人先前每进一洞,都是提心吊胆,见他此番托大,季开忍不住道:“沈兄弟小心。”
说话间,沈放已经进了甬道,只有一根火折子,他一走远,身后立刻一黑。众人连忙跟上,进了甬道,见一边石壁上铁门隔着石洞,果然又是一处暗牢。
胡群立道:“沈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放道:“先前我也是先入为主,被这些人吓住了,只当此处也是害人的陷阱。但看了暗牢我便有了疑心,在这石壁间开凿门户如何之难,若单为了害人岂不是得不偿失?如此阴森的地方,谁敢进来,进来谁又敢不加提防?布置陷阱机关又怎如外间方便?而且看这铁门和石上痕迹,也不是今人所建。上面那些洞穴,规律都是一个小洞穴搭配一个可以住人的石室,分明就是守卫驻守和放置杂物的地方,此处只有一条石阶上下,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僧人道:“有理,原来此处是他无方庄先祖所建的地牢,只是那犯人在下,出口应该就在顶上才对。”
沈放道:“也不是。”看了那老农一眼,笑道:“不想原来还是被老丈说中了。”
老农奇道:“我说中了什么?”随即道:“老头子先前多有失礼冒犯,口不择言,小兄弟赎罪则个。”
沈放道:“非也,非也,确实是老丈言中,此处应该正是无方庄祖上藏宝的地方!”
季开等人同声道:“什么?”
沈放道:“诸位想想,什么样的犯人至于要做这么大的工程去看管?天下什么都缺,还缺关人的黑狱么?这里完全是在地下,建造的如此隐秘,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天下只有一种地方才会如此舍得花钱,季老前辈,你说是什么地方?”
季开道:“不错,金库,只有更多的钱才值得花大价钱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