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源宝道:“他有钱有势,要人多还不容易?”
褚博怀笑道:“这些消息也都是唐家放出,我倒是觉得,这正是人家聪明之处。唐门武功自成一派,暗器天下无双,但这两样总算还能抵挡,但唐门的毒实在太过骇人。江湖用毒之人不在少数,但论下毒的功夫手段,毒药的毒性花样,首推蜀中唐门。便是这些年崛起的百花谷,单论毒药,也不如唐门。咱们习武,少则十多年,多则数十年,方才有成。但这毒药,只要拿在手上,七八岁的孩子也能要你性命。唐门若是毫无节制,天下谁人是他对手?”
宋源宝道:“是啊,天下无敌岂不是好。”
褚博怀道:“好什么,人家可不似你这般短视。天下武林之大,岂会容一家独大,若是唐门不加节制,人人自危,定会群起而攻之,只怕他唐家早已灭门。是以唐家从立门之日,便有规矩,能习练毒药的唐门弟子不能超过百人。若是人数够了,无人去世,新的唐家后代只能习练武功暗器,不能碰毒。若非如此,不但江湖,就是朝廷怕也容不下他。”
宋源宝道:“既然如此,他唐家为什么不去给朝廷效力,岂不也是一场富贵。”
褚博怀道:“倒是有人动过此脑筋,据说当年金兵南下,大宋就有官员找过唐家,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宋源宝道:“是唐家不肯帮忙么?”
褚博怀道:“那倒不是,他也是大宋子民,如此紧要关头,自然不会推辞。但唐门之毒,炼制不易,会制毒的就那么些人,而那毒药更是比金子还贵百倍。若想用在战场之上,根本拿不出这么多来。想那砒霜也算厉害,指甲大小便能毒死一人,但你一斤砒霜给一万人吃,给十万人吃呢?唐门当年限定学毒控毒之人不过百,也是大有原因,人力,财力所限,这毒药也绝非想要就要,更不是想多少有多少。”
萧平安叹道:“如此而言,这天道也是公允。”
褚博怀道:“不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利必有弊,有得必有失,向来如此。”
林子瞻道:“褚掌门所说乃是武学至理,晚辈受教了。”
褚博怀点点头,道:“你聪明伶俐,举一反三,这九龙的位置你倒是也担得起。”
萧平安道:“对了,褚掌门,我练成一道真气了。”
褚博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力求上进是好,可也不能太过急躁。斗力境这一层一层哪有这么好练。”
萧平安道:“真的,我右边手少阳三焦经已经入了泥丸宫。”
褚博怀怎肯相信,但又素知萧平安为人甚是老实,心道,这孩子莫非练功练岔了,这可非同小可,连忙拉起他手去试。
手掌相握,真气循萧平安右手手少阳三焦经一路而上,果然到了“丝竹空”一路不停,经“鱼腰”“攒竹”直通“印堂”,到了“印堂”只觉豁然一宽,正是泥丸宫已开,气海已成的迹象。
褚博怀瞠目结舌,一个多月前,萧平安破障成功,他就在跟前。如今不过四十余日,竟然一道经络已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只怕是近百年来,江湖上也无人进展如此之快。
褚博怀心道,这孩子莫非是妖怪不成,这手少阳三焦经通“印堂”,虽是最最简单的一路,但也不能如此快成功,莫不是这孩子急功冒进,练的过于粗糙么。
心中疑窦重重,也顾不得说,一把抓起萧平安脑袋,摸摸两侧太阳穴,又捏捏眼窝,鼻梁腮帮,连牙齿也翻开嘴唇看了。
宋源宝忍不住好笑,道:“师傅,你怕这萧大哥是假的么?”
褚博怀半晌才放下手来,叹道:“老道今日算开了眼界,你当真是天赋异禀,练武的天纵奇才。”
水灵波奇道:“有如此夸张么?”
褚博怀道:“这斗力境气归丹田有多难,你等还未到此境界,自然不知。虽手少阳三焦经入上丹田最是容易,那也是相对之言,我从未闻有人能在四十余日打通此脉。我还道平安这小子急功冒进,把上乘内功练的粗糙,但一看之下,他是气蕴于神,这真气打磨的再精纯不过!”
林子瞻道:“什么叫气蕴于神?”
褚博怀道:“斗力境气归丹田,乃是要把十二经络尽数归入上中下三丹田,形成泥丸宫气海、膻中气海、关元气海,气海一成,对身体、功夫的好处那是多多。只是各派武功不同,修炼的精度有异,这气海也有三六九等。最上等便是气蕴于神,也是最难。下等内功决计练不到气蕴于神,上等功夫若是练功不够精纯,也与此境无缘。中等乃是气蕴于形,下等则是气蕴于外。”
宋源宝道:“这三等究竟有何差异?”
褚博怀道:“那差异当然大了,功力深浅天差地别不说,内家真气通经活络,对身体也有强健之效。这气蕴于神乃是精气尽数内敛,外表没有异样,但却是内在强健,人精气十足,不易衰老。你们见江湖中一些女高手,五六十岁还像三十多岁,那便是气蕴于神之故。皮肤光泽红润,皱纹都不见。”
水灵波两眼放光,道:“这还叫外表没有异样吗!这功夫太有用了,萧师哥你怎么练的,一定要教教我。”
褚博怀笑道:“你峨眉内功也是不差,你好好练去,自然也有此效。”
水灵波脸色一变,道:“我说为什么派中这么多人,就叶姐姐母亲年纪大了也这么好看,原来是功夫练得好。哎,原来这气蕴于神这么难!”她脸色不佳,显是想到派中这么多师叔师伯,也没有几个练出如此境界,其难可知。
褚博怀看看她道:“气蕴于神,江湖练武的女子人人都是梦寐以求,却只有极少数才会成功,你可知为什么?”
水灵波点头道:“我一定好好用功,绝不半途而废,多谢前辈指点。”
褚博怀微微点头,道:“江湖中所见最多的,还是气蕴于形。你们看一些高手,眼神凌厉,精光湛然,或是太阳穴高高鼓起,那都是气蕴于形的表现。再差一点,气蕴于外,看不出什么异样,那是练的最差的内功,还不肯用功,侥幸开了气海。一步步练上去,虽也能算高手,却是最差。内功练成这样,对身子的好处也不见多少。”
宋源宝咋舌道:“这么厉害?那照此之速,萧大哥不是两三年就能斗力境圆满,直逼灌顶了。”
褚博怀道:“哪会如此容易,这舒经一关,在经络之处通穴,如开疆辟土。你早先身体柔软,但舒经自有强身健体、洗骨伐髓之效,每进一层,体内便硬一分,开始你若在泥地中开渠,到后来如石、如金、如铁、如钢,自然是越来越难。平安你又练成气蕴于神,这将来的辛苦还要加倍。天道公允,既给你霸道真气,又岂会让你轻松。”
林子瞻笑道:“萧大哥最不怕的就是吃苦,若论用功,实是我衡山派弟子第一人。我也得好生努力,不要被萧大哥越甩越远。”
褚博怀点点头,一路之上,萧平安练功之勤,叫他也是动容,天道酬勤,武学天赋固然重要,但能攀高峰的无不是心性坚毅之人。
宋源宝道:“是啊,学武功好难,好累,好辛苦。萧大哥,你为何如此卖力?我也算用功了,可跟你比也没法比,你吃饭都想着练功。”
萧平安微微一怔,先前水灵波也问过他这句话,自己说是为了让师傅师娘高兴,还叫颜青等人笑了一番,此际听宋源宝又问,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答。
褚博怀却是伸手给了宋源宝一个爆栗,气道:“你用功个屁!整日偷懒,居然还有脸张扬,你说,你哪日用功了!”
水灵波看宋源宝可怜,忙道:“褚掌门息怒,这武功越练越有趣味,宋师弟还不懂得,再练练就好了。”
褚博怀道:“是啊,这武功越练越知晓当中的滋味。武功到了一个境界,当真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便是给个皇帝也不换。你道为何江湖之上,少见高龄之人?武功练到这般田地,知道了武功的妙处,想的都是更进一步,个个关起门来练功,恨不得一日当作两日来用,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做别的。”
宋源宝小声道:“我就不见师傅你时常练功。”
褚博怀大怒,一脚踢去,气道:“孽徒!还敢胡说。”
当日众人又折道向北,直奔成都。嘉定府到成都也有两百八十多里,路上也要两日时间,这一日晚间在路上一个驿站歇了。
吃了晚饭,水灵波却独自来找萧平安,问道:“事关叶姐姐,那云锦书可曾还说了什么?”
萧平安摇头道:“他就说叶师妹应在临安,带走他那人没有恶意,叶师妹如今安好。水师妹你不要太过担心,我瞧那云锦书说话应是不假。”仍怕她不信,又道:“褚掌门也说叶师妹应该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