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道:“公子说此图是我的?”
林怀风道:“这图就夹在你那本《器经》中,你还要装么?”
沈放突然变色,道:“你动了我的东西?我的书呢?”
林怀风眯着眼睛看他,见沈放终于露出焦急之色,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的书好好的,我林府自然不会贪图你的东西。”
此言一出,沈放心神大定,却是紧皱眉头,突然转身就往内室走,那林怀风果然也不阻拦。
沈放进了内室,打开床上包裹,他东西不多,都放在枕边,见那《器经》仍放在里面,拿起翻了翻,只是少了其中地图。
这一圈走过,他已完全镇定下来,心道,不管如此,此事必有转机,只是究竟为何,难道这林家如此大方,见人拿这样地图入府也能忍耐?想是决计不能,但不管如何,自己一口咬定不知便是。拿定主意,回到厅中。
林怀风仍是站在原地,道:“原来沈兄还是位炼器高手。”
沈放冷冷道:“若是林府不欢迎在下,我走便是,何故乱翻我东西?”
林怀风一直在看他神色,突然放声大笑,道:“沈兄果然胸怀坦荡,在下多有得罪。”
沈放不为所动,道:“公子前倨后恭,又是何意?”
林怀风道:“坐下说。”在厅中桌前坐了。沈放略一犹豫,过了坐了对面。
林怀风道:“得罪之处,沈兄勿怪。”
沈放不答。
林怀风道:“实不相瞒,说来这麻烦,也是我们自寻。我们兄弟几个,跟妹妹年纪相差都大,除了我,平日话也不多。这两年父亲生日,看我们身边都有好友,她小孩子脾气,难免闷闷不乐。今年乃是家父七十大寿,更是热闹,若还让妹妹孤零零一个,她嘴上不说,心里必定难过。所以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才叫我激她一激,让她动了也找些朋友热闹热闹的念头。只是我林家毕竟家大业大,难免有人居心叵测,若有人不怀好意,想害我妹妹,那我誓不与他干休。是以几位进府,是否清白,还是要查上一查,得罪之处,沈公子莫怪。”
沈放点点头,心道,他们兄妹见面就吵,却原来实是亲情深厚。
林怀风又道:“这一查之下,果然有人大有古怪。沈兄猜猜,此人是谁?”
沈放道:“这还用猜么,林公子都在这里了,自然是我了。”
林怀风道:“沈兄快人快语,我也不遮掩,沈兄确是其中之一。只因沈兄来历确是诡异,竟探不到半点消息。”
沈放淡然道:“我本就是籍籍无名之人。”
林怀风笑笑,突道:“沈兄师傅想必武功不高,沈兄这惊艳剑法是自己悟到的吧?”
沈放心中一惊,心道,那“烈阳”一剑确是我自己所悟,他又如何知道?皱眉道:“家师武功如何,不劳林公子评说。”
林怀风不以为杵,呵呵一笑,道:“沈兄尊师重道,在下佩服。适才我忍不住一试,沈公子不懂内功,这是做不了假。我倒也是奇怪,你剑法如此之高,为何不懂内功,想是没有名师指点。适才见沈兄因那本书动容,在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沈兄师傅是位炼器大师。这便说的通了,想沈兄也是精通器理,单凭自己才智,由剑入道。沈兄这般悟性,资质,当真叫我羡煞。”
沈放由的他说,只是道:“这么说我倒要多谢公子了,适才若不是公子手下留情,我已经被你撞死了。”
林怀风愈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追问道:“沈兄那套剑法,可有名字。”
沈放摇头道:“我机缘巧合,才悟到那么一招,第二招都没有,谈什么一套剑法,又哪里来的名字。”
林怀风哦了一声,似是有些失望,却又似有些高兴,道:“师傅果然料事如神,样样都说的不错。”
沈放皱眉道:“公子是来跟我谈论武功的么?”
林怀风道:“是,是,我一时兴起,倒扯远了。正如沈兄所知,既然查不出沈兄来历,我等自然是有些不放心的。”
沈放道:“所以公子就来翻翻我的包裹。”
林怀风丝毫不觉难为情,道:“不是我亲手翻的,不过算到我头上却也不算冤枉。沈兄如此聪明谨慎之人,若真有心对本府不利,又岂会在身边留下什么马脚。只是既然沈兄不在,顺便来看看也不伤大雅,我对沈兄也甚是有兴趣,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岂不也是快哉。”
沈放道:“我倒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偷东西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林怀风拿起桌上茶壶,给沈放倒了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杯道:“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沈放举杯饮了,触手温热,心中更是定了几分。
林怀风又道:“我等本不抱什么希望,谁知沈兄就一个包裹,随手一翻,就见了此物。”说着将那地图放到桌上。
沈放皱眉道:“此图真是从我包裹里拿出来的?”
林怀风道:“千真万确,我亲眼见图从书中取出。”
沈放道:“怎会如此,我日日在这屋中……”
不知怎地,林怀风已丝毫不疑心于他,道:“呵呵,沈兄平日从不出门,每日都是打坐悟道,向武之心,当真叫我汗颜。只是沈兄可不是日日在此,一刻不离,远的不说,今日你去吃酒,昨日跟莹儿府中游玩,前日去见舍妹,还见了家父。这离开屋子的时辰可还不少呢。”
沈放道:“你是说有人嫁祸于我?”
林怀风道:“不错,若是有个贼混进了,又被咱们抓住了,那事情不就结了。”
沈放道:“如此说来,我倒要多谢公子,若不是公子明察秋毫,我倒真是百口莫辩。”
林怀风略显得意,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只是那贼人聪明过头,栽赃你一样不够,画蛇添足,还放了件物事进来。”回身道:“柳先生,烦请出来吧。”
只听一人呵呵而笑,自另一边屋内走出,正是先前在望湖楼见过的柳风骨。
沈放这屋乃是三间屋子,中间是厅,左右各有一间卧房,柳风骨就藏在另一间屋内。
沈放起身拱手道:“柳老爷子。”心道,好在我没有轻举妄动,有此人在,我定是跑不了,史嘲风的消息上写的明白,这柳风骨已是斗力境上层的功力,一手“裂风掌”霸道无比。
柳风骨还了半礼,道:“沈公子。”
林怀风道:“老爷子给沈公子看看吧。”
柳风骨伸手入怀,小心翼翼掏了个金光闪闪的圆筒出来。
沈放惊道:“地灭神针!”
林怀风哦了一声,道:“沈兄竟然认得。”
沈放道:“真是地灭神针么?相传此物乃魔教独有的奇门暗器,之精巧天下无双。这个,我能拿来看看么?”
沈放如此激动倒不是假的,这地灭神针乃是传说中江湖第一暗器,江湖上恶名远播的“暴雨梨花钉”便是众多仿制品之一。他在无方庄下,扯什么“天哀地伤鬼哭魔愁大灭神针”,多半都是照着此针说的。
但自魔教覆灭之后,此针已绝迹江湖多年。沈放二师兄鲁长庚也常与沈放说起,两人也曾试着仿制,却苦于没有参照。
柳风骨听他竟出口索要,也是一惊,看看林怀风。
林怀风略一犹豫,仍是点点头。
柳风骨小心递将过去,沈放伸手接过,在手中翻看。
针入沈放之手,柳风骨和林怀风两人顿时紧张起来,柳风骨脚下敲没声息已经到了沈放身后。
沈放浑然不觉,只是细看手中圆筒,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道:“果然精巧,看来须得拆开,才能知道其中诀窍。”抬头道:“林公子,这也是从我包里翻出来的?”
林怀风见他手中圆筒有意无意对着自己,突然大是后悔,尴尬道:“沈兄莫要玩笑,这自不是沈兄之物。”
沈放连连摇头,显是大为可惜,将金筒递给林怀风,道:“可惜,可惜。”
林怀风双手接过,背心已经隐约有汗,心道,如此犯险之事,绝不会再有第二回了,转身递给柳风骨。
柳风骨接过,道:“两位公子慢聊,我先去见老爷复命。”说罢转身出门。
沈放目视他离开,仍是意犹未尽,道:“林公子,哪日你用过此针,这针筒可能借我拆解一二?”
林怀风刚想回绝,突然心中一亮,此人如此痴迷,想必炼器之术也是厉害,他若能仿制此筒,那岂不是绝妙。急忙改口道:“那有何不可,沈兄当真是勤勉之人,我还道沈兄生就的冷漠性子,什么都不关心,原来沈兄也有如此着迷忘形之时。”
沈放道:“原来是此筒叫公子看出破绽。”
林怀风道:“不错,此乃魔教之物,沈兄绝非魔教之人,行事武功一看便知。况且这地图也放的蹊跷,沈兄何等聪明才智,区区一张图只怕早记在脑里,如何会大意带进府来。此人栽赃的手段也不高明。”
沈放不置可否。心中却是道,这图到我手中不过半日,又有众多文书,我确是未能细看,入府这么多日,更不该还留在身边。此番犯了如此大错误,正所谓百密一疏,和当日无方庄金库那弓弩一样,我自视过高,大意失荆州,这毛病可要改改,今后当要千倍小心谨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