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云摇头道:“我也不知,在衢州也见了一个,比他年轻很多,也是这么一副挑子,全是菜刀,也不叫卖,若有人问,便留句怪话,只赊不卖。”
吕鑫道:“商不像商,卜不像卜,古往今来,江湖上三教九流,倒真从未听说有此一家。想是新冒出来的什么花样。”
纥石烈光中道:“诸位说的不错,小生倒也听过此传闻,行事着实怪异,莫非是朝廷的探子?”
李承翰道:“瞧着也不像,多半就是江湖人物,故弄玄虚,另有图谋。”
老龙河到桥边引出一条细流,直通村落。众人不多时到了村边,村头见一五大三粗的胖大娘正在洗衣。
高大宝上前问道:“兀那肥婆子,冯青眼可在道观?”
那肥胖大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步上了河岸,轻快的不可思议,举起手里捣衣棒子就砸,嘴里骂道:“大帝名字是你喊的么!叫我什么?肥婆子?肥婆子是吧!肥婆子是吧!”叫一声就是一棒,高大宝骑在马上,每棒都打在大腿上,嗷嗷乱叫。
花轻语笑道:“该打,该打,大婶莫要与他一般见识,紫薇真人可在啊?”
那大娘见她容貌可人,说话细声细语,软绵绵的好听,怒气消了大半,道:“不看小娘子面上,打死你个叫驴。”收了棒子,在衣服上擦擦手,道:“你们寻大帝么,今个不在,去大尾巴村捉妖去了。”她说的这大尾巴村“尾”字却是说作“以”。
众人不想那冯八千真的还长居此处,听说出门抓妖,也是莞尔。花轻语道:“那麻烦则个,这大尾巴村怎么去啊?”她卷起舌头学大娘说话,煞是可爱,诸葛飞卿几人都是莞尔。
高大宝道:“我知道,无须问这疯婆子,人家叫龙尾村,也没多远。”
胖大娘举棒又要来打,高大宝这次早有防备,拉马躲开。胖大娘就手给了高小宝一记。
高小宝怒道:“他骂的你,打我作甚!”
胖大娘一脸嫌弃,道:“你俩獐头鼠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定是兄弟,打你也是一样。”
众人都笑,谢了那大娘,也不进村,仍是高大宝带路,又去龙尾村。
龙尾村比老龙头村小了不少,进村就见一户人家门前围了一大群人。看那房子却是栋新屋,一问之下,冯八千竟还未到。
纥石烈光中忽然想起,道:“咱们跟那杨安国打过照面,他若是跟着前来,岂不是一眼认出?”
柳传云道:“不妨,若真来了,索性拿下再说。”
此际身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众人竖起耳朵听,说的多半都是这家的怪事。花轻语寻了个中年汉子,问究竟出了什么妖怪,要请大帝做法。
诸葛飞卿与柳传云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无奈。自己一行人数不少,纥石烈光中主仆是客,这打探消息,本该沈放出面最为合适,岂好让花轻语一个女孩子家老是抛头露面。
可偏偏一路之上,看沈放无精打采,与往日着实判若两人,再看他模样,也知此番变故必是不小,只是还来不及细问。两人都有些忧心忡忡,心道,待得时暇,须得好好问问。
那汉子见几人都是生面孔,只道是外乡来看热闹的,摇头道:“哎,蔫老五也是倒霉,辛辛苦苦攒了俩钱,起个新屋,本想给小雀儿讨个媳妇,谁知就撞了邪性。”
说话间,自那屋中走出一个老汉,满面沧桑,一脸愁容,弯着腰,一只脚也似是不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在门前望了两望,见门外围的满满当当一群人,唉声叹气,转身又走了回去。
那中年汉子叹气道:“那个就是蔫老五,哎,可造了孽,才两个多月,都没个人模样了。”
花轻语道:“究竟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中年汉子白她一眼,道:“年纪轻轻,没点耐心,这不就说了么。原来好好的,自打两月前起了这新屋,倒霉事一桩挨着一桩。先是每天夜里都有人来敲门,噼里啪啦,敲的门震山响,出门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诸葛飞卿等人走南闯北,对这江湖上的诸般套路都是清楚,相视一笑,静听他说。花轻语、纥石烈光中几人却是饶有兴趣,听的津津有味。花轻语忍不住道:“莫不是邻家的孩子淘气?”
中年汉子连连摇头,道:“哪有孩子天天晚上胡闹的,而且蔫老五躲在门后,听声音就开门也抓不见人,分明就是鬼敲门!”
李承翰对花轻语也是喜欢,见她皱眉思索,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道:“雕虫小技而已,取黄鳝血,涂抹门上,周围蝙蝠便会过来吸血,撞在门上,便如人敲门一般。”
花轻语恍然大悟,眉开眼笑,道:“原来如此!”人哪里快的过蝙蝠,自然见不到。
中年汉子见他们窃窃私语,只是听不见人家说什么,但多半是不信,皱眉道:“不信便罢。”
花轻语正听的高兴,笑道:“信,信,你接着说。”
中年汉子道:“天天如此,哪里还睡得着觉,好容易熬了半个月,敲门声忽然没了。半夜家里的鸡却一只接一只的死,而且还不是死在窝里,都是死在新屋门口,也不见伤口,血也不见一滴。开始还以为闹黄皮子,可哪有黄皮子祸害了鸡窝不叼走的?更古怪的是一天死一只,一只不多,一天不漏,更是不听鸡叫。你说说,窝里要进了黄皮子,哪有鸡不叫的?”
花轻语也觉浑不可解,也不动脑,索性直接瞧瞧问李承翰道:“四师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承翰听她叫自己师兄,着实亲密,心中也是高兴,笑道:“这个更是简单,有惯会偷鸡摸狗者,抓鸡时,双手轻抱肚皮,双手按住两边翅膀内大筋,按摩几下,鸡既不挣扎也不会叫。”
花轻语连连点头,狡黠一笑,口中却对那中年汉子道:“说不准是人家毒死的。”
中年汉子道:“是也有人这么说,可这乡里乡亲的,蔫老五忠厚,也没得罪过人,谁跟几只鸡过不去?蔫老五心痛的不得了,死都死了,就想拔毛吃肉,好歹不能糟践了不是?好叫咱村里海大爷是个懂门道的,劝他,这鸡可不能吃,叫他赶紧扔到野地里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村里的泼皮陈二不信,贪便宜捡了去,吃了就变了傻子,话也不会说了,天天张嘴就是咯咯哒咯咯哒,跟个老母鸡一般。”
这个更奇,但花轻语却是隐约猜到,低声问李承翰道:“这陈二莫非是贼人一伙?”
李承翰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中年汉子见两人不住交头接耳,也不耐烦,但他说起旁人家辛酸苦楚,其实真是半点也不难过,越说越有劲头,口沫横飞,还是继续道:“他家里就十来只鸡,心道死干净就罢。哪知祸事才来,这死鸡不过是报个信儿。鸡死光了第二日,蔫老五自己上山打柴,一脚踏空,把腿也摔断了。养了一个月,刚能下地,老婆子又病了。”
花轻语摇头道:“他家也真是倒霉。”
中年汉子道:“这才哪跟哪啊,还有大麻烦呢。蔫老五辛苦一辈子,眼巴巴盖个新屋,不就图给儿子讨个媳妇。蔫老五这孩子,打小就少了一只手,说个媳妇也不容易。蔫老五一看,家里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好在屋子有了,索性就把婚事办了,也冲冲喜。念头打的是好,提起这事,女家也答应了,去女家商量,回来走半道上,儿子一头栽倒。”
花轻语惊道:“死了?”
中年汉子摇头道:“没死,不过也差不多,有口气在,也能吃能喝,可除了这两样,啥事也不知道了,躺着也不能动,针扎都不知道疼,活生生根木头。”
沈放道:“如此说来,想是撞了邪啊。”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道:“可不是么!海大爷说了,快请紫薇大帝真君菩萨啊!”
这汉子言语不免啰嗦,事情倒也说的清楚。诸葛飞卿等人都是心中有数,等着看那紫薇大帝来了如何演戏。
又过盏茶时分,忽听鼓乐声响,人群骚动,有人喜道:“来了,来了,神仙来了。”
鼓乐之声更响,笙箫管笛,飘飘扬扬,热闹非凡,倒似有人家嫁女一般。片刻便见村头远远来了一群人,足有四五十个,长长一列,缓步而来。
沈放等人眼神远超常人,看的清楚,最前面八名身着红衣的彪形大汉开路。紧随十余人,头顶堰月冠,身穿杏黄道袍,高举各色旗幡。中间一抬滑竿,上面端坐一名道人。身侧两名道童紧随,还有数人寻常打扮,也是片刻不离左右。再后面又是十几个道人,各持乐器,正卖力吹奏。队未又是一群红衣大汉,押着两辆大车。眼前只见旌旗招展,耳边只闻仙乐飘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爷出巡。
几人眼神一扫之下,便知杨安国兄妹并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