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嘲风又道:“史某无能,可也不能眼看着帮中兄弟越过越苦。我与范长老商议,眼下只有一条路好走,咱们丐帮也要做些买卖,让手里的钱能生钱。才能照顾好帮中的兄弟们,才能给天下的穷苦人一个依靠。只是咱们丐帮初涉此道,没有门路,也不懂经营。故而史某自作主张,请来铁掌帮林帮主。这做买卖的学问,以后还要请林帮主不吝赐教。”说着对一侧的林离方一躬到地。
林离方哈哈大笑,回礼道:“能跟天下第一大帮做生意,可是咱们铁掌帮占了大便宜。史帮主放心,咱们两家联手,绝赔不了本。”
片刻之后,群丐也是一阵欢腾,虽然危机并未亲见,但眼下所闻绝对是好事。未雨绸缪,更是与铁掌帮这样的大帮携手,丐帮日后的日子定然只会更好。
这一阵欢腾足足持续了数十息时间,史嘲风又道:“史某今日改了祖宗规矩,实是罪孽深重。适才虽是卧南阳作乱,弹劾帮主的议事已起,诸位若是另有贤能举荐,史某甘愿让出帮主之位。”
场上一片哗然,蒋绪中当下跪倒,扬声道:“史帮主雄才大略,处事得当,处处为帮中兄弟着想。谁要再敢说换帮主,老夫第一个跟他拼命!”
以蒋绪中为首,五位长老带着群丐一起跪倒,群丐大声鼓噪,争先恐后表露忠诚之心。
萧平安等人也觉情绪激动,跟着叫好。
朝东海暗暗点头,心道,这史嘲风当真好厉害的手段,眼下他这帮主之位稳如泰山,只怕再无人能动得。
随后丐帮继续议事,此次参与反叛的丐帮弟子绝不止眼下场上被绑的二三十人,帮中势必还要挖出一批。
而其中最重要一位,便是丘胜炯。
卧南阳第一个真正打动的,正是这位左护法长老。
丘胜炯表面与其他几位长老一般,私下里却是暗藏了大量钱财,更是广置田产豪宅,光是妻妾就养了二十多个。
而引发天下人愤恨的“采生折割”之事,他也是其中最关键的始作俑者。
丘胜炯身为九袋长老,往昔各种功劳也是不少,最终还是免了死罪。被废去武功,贬为一袋弟子。
他并未被逐出丐帮,被废武功,已成废人,若再没有丐帮庇护,与杀了他也是无异。
其余反叛的丐帮弟子也是各领刑罚。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方始告终。
林离方与一众铁掌帮高手,以及萧平安、朝东海几人始终一旁观看。这也是史嘲风有意为之,今日之事,也需有人见证。
诸般事了,史嘲风道:“如今我帮与玄天宗,金国翼王府魔教余孽已经结下生死大仇,势同水火。诸位帮中兄弟日后再遇此敌,已不须手下留情。当下之计,先将大名府路和南京路两地玄天宗分堂连根拔起。”
随后群丐大部散去,回去准备袭击玄天宗两地分堂。史嘲风这才走到萧平安几人身前,拍拍萧平安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连卧南阳也能打退,如今的小兄弟都这么厉害了么!”
他天下第一帮之主的身份,对萧平安说出“小兄弟”三字,那是莫大的褒奖。
林离方迈步过来,也是笑道:“史兄这可有些孤陋寡闻了,衡山萧平安。三派论剑,独占鳌头,二十多岁,便是斗力境中段的高手,眼下可是风头正劲。”
这些时日正是丐帮多事之秋,史嘲风事物繁忙,无一刻得闲,倒是真没留意江湖上的消息。此际听说萧平安已是斗力境中段,也是大吃一惊,只觉不可思议,道:“你不是去年方才破障么?”
萧平安面上一红,道:“其实我早已破障,是师傅不教张扬。”
萧登楼、洛思琴两人知道,萧平安武功突飞猛进,此事定会被人不断问起,早教过他如何回答。只是萧平安心直口快,对宋源宝终究未能守口如瓶。
史嘲风此际心情大好,也不追问,连声称赞。
蒋绪中和穆清泉、范思章几人处置完帮中事物,也一起过来。众人做成一圈,与林离方商议合作经营之事。
穆清泉忽道:“方才为何不将那大荒落留下?”大荒落以“化蛇”意境脱困,但史嘲风和林离方联手,她未必真能逃脱。
林离方呵呵一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这样的高手,想杀谈何容易。”
众人都是点头,江湖之上,武功越高,越难杀死。这并非多余的废话,内家高手练到一定境界,分出胜负已是不易,更遑论打杀,此等高手有的是自保的手段。
史嘲风冷笑一声,道:“此人与卧南阳沆瀣一气,自是不能放过。方才抓她,她定作困兽之斗,也是麻烦。过得几个时辰,待她内伤发作,就如瓮中捉鳖。传令下去,一百里之内,细细搜捕,有寻到生擒或是杀死的大荒落者,连升两级,奖‘降龙拳’功法一部。”
萧平安听在耳中,忽觉背心一寒,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老者,只觉得他心机深沉,好生叫人敬畏。
萧平安、朝东海几人回到林前道上,马车仍在原处,那赶车的车夫睡的正香,对一场恶斗浑然不觉。
此际天色尚晚,众人就在车内歇息。
宋源宝道:“史帮主好生小气,咱们帮了他这么大忙,连锭银子也不见。”
秋白羽白他一眼,道:“朝先生跟萧兄弟帮了大忙,你干什么了,做了几回传声筒么?”
朝东海笑道:“史帮主岂是小气之人,他对咱们几个不提半个谢字,那是真心感激。记在心里,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秋白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吓唬宋源宝道:“你说话小心点,丐帮那些个酷刑,你可都看见了,你若是惹恼了史帮主……”
宋源宝回想适才所见,果觉有些毛骨悚然,道:“想不到这些叫花子比当官的还厉害。”
朝东海笑道:“那是你不知酷吏的厉害。神龙朝时,有一个御史叫周利贞,受武三思之命,去杀桓彦范。周利贞特意砍了一片竹林,只留下凸出的尖竹桩,然后把桓彦范在地上拖来拖去。他肌肤一片片被竹尖刮开、撕裂。足足拖了一天,他才咽气。死时骨肉已几乎全部分离,竹桩皆红。周利贞得意非常,还给这酷刑起了个名字,唤作‘晚霞映竹’。”
宋源宝皱眉道:“不听了,不听了,再听今晚睡不着觉。”
几人折腾一夜,也是倦了,说了几句闲话,朝东海先打起鼾来,随即宋源宝与秋白羽也闭目要睡。
萧平安方才又将真气耗尽,本想睡觉,却觉心中好不踏实,忍不住还是盘膝运起内息,补充真气。
萧平安盘膝运功,渐至物我两忘之际。他内力已有不俗根基,空灵之下,只觉周遭一草一木,一风一动都是清晰可辨。
夜风徐徐,林中一片静谧。近处一人鼾声时高时低,略显无序,乃是朝东海,他不会武功,呼吸间隔短促。还有一人呼吸绵长,一吞一吐,如同尺子量过一般,分毫不差,这是宋源宝的呼吸。他修习的乃是玄门正宗内功,功法纯粹。另一个呼吸吞气声重,呼出气轻,功法多变,乃是秋白羽。车外数丈,还有一人,呼噜震天,离的虽远,却比朝东海还要吵人,乃是那赶车的车夫。
萧平安双目紧闭,静心回气,过了一刻钟功夫,忽然听到又一道呼吸之声,声音细若游丝,若有若无。
萧平安大惊,瞬间自空灵之态警醒过来,立刻缓缓收了内息,一面侧耳倾听。
十数息后,果然又听到那吐气之声。
萧平安一颗心狂跳,车下有人!而且此人武功之高,只怕就是自己师傅萧登楼也大是不及。
萧平安心中大震,此人藏在车上,自然是意图不轨,但此人武功之高,自己三人捆在一起,也未必是对手。
他深吸口气,轻轻一捅宋源宝和秋白羽。
两人同时睁开眼来,宋源宝刚刚睡着,睡眼惺忪,车内又是黑暗,不知何事,正要开口,萧平安手掌已按到他嘴上。
宋源宝和秋白羽也在江湖历练许久,立刻明白有事。望望萧平安。萧平安用手指指车底。两人立刻会意,都是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下面动静。
就在此时,车下那呼吸之声忽然一乱,与适才吞吐之声大异,似是一下子重了许多。
萧平安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宋源宝和秋白羽一起醒来,两人呼吸之声立变,已经叫车下之人觉察。
萧平安当机立断,长剑出鞘,透过木板,直刺而下。
“啪”的一声,车下人似是重重翻了个身,随即却是再无声息。
萧平安闪身已经到了车外,长剑挽个平花,护在身前。眼神一扫,车下黑黝黝伏了一人,却是一动不动。
宋源宝和秋白羽齐齐从车内窜出,两人一般的拔剑出鞘,随即秋白羽惊呼一声。
车下那人身材窈窕,一头如云秀发,戴着面具,竟是北方使大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