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填坑了啊!填坑了啊!
一老翁干瘪声音道:“昨日的碗拿来。”
萧平安一怔,竟真的返身回去,拿来桌上一碗一碟,放回木盘之上。
那木盘缩回,然后“哐当”一声,孔洞又闭了起来。
萧平安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喂,你别走啊,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只听脚步声响,那老翁却是扬长而去。
萧平安又气又恼,狠狠在铁门上踢了一脚,那铁门纹丝不动,倒险险让他自己摔了一跤。
将一碗粥,两个菜饼统统吃下。萧平安又躺回床上,望着铁门上孔洞出神。白日绕行之时,他已经仔细看过,这里四面墙壁,加一道铁门,当真是固若金汤,就连地面,也都是大块大块的巨石,虽也有不少泥土,但想来还是大石居多。左看右看,唯一可能的逃生之处,倒还是铁门上那个孔洞。
那洞宽有二尺,只需再凿开几寸,自己就能勉强挤出去。只是日间摸了一摸,那石头坚硬无比,若无斧凿,只怕难以撼动。室内也是翻了一遍,除了床、桌、便桶,只有一条烂褥子。碎石倒是寻到两块,可拿去孔洞一试,但两块碎石都不比岩石坚硬,用石块打磨想是也难。
萧平安想了半天,也没个办法。此处当真是铜墙铁壁,连个缝儿也不给他留,可比嘉定府的牢狱厉害多了。
胡思乱想一阵,沉沉睡去。睡到半夜,却是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在便桶里尿了,倒回床上又睡。一个月来,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尿在身上。
一念及此,顿觉裆部一阵瘙痒。自己裤子上不知淋了多少尿水,骚臭之味,也是无与伦比。此时再不能忍,两三把将下身脱个干净,远远扔到一旁。将破烂褥子裹在身下,这才继续呼呼大睡。
次日也是如此,等到天色将黒,又是那老翁前来,收去碗碟,带来稀粥一碗,这日换了大饼,仍是两个。萧平安大声对他喊话,老翁毫不理会。
这两人萧平安气力渐增,脑子又开始活跃,天黑之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首先想到师傅师娘,不知自己失踪,他两人有未得到消息。衡山距燕京太远,想来师傅师娘还不知道。他们若是知道,定会来救自己,只是那人做事滴水不漏,不知师傅师娘能否寻到蛛丝马迹,我被藏在此处,还不知是哪里大山,想来也是艰难。
想起师傅教导,师娘疼爱,再想到眼下这般境地,越觉自己委屈,心里忽然一酸,竟是流下泪来。
这眼泪一下,更觉自己可怜之极,一时竟是止不住。难受好一阵,又想起林子瞻,不知他在山上如何,他断了一臂,可还会坚持练功?有水灵波陪着,他应当能度过难关吧。水师妹真是个好姑娘,不离不弃,子瞻兄弟也是有福气。
想起水灵波,立刻想到叶素心。想起叶素心,心里就是一痛。到此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见自己,就是一个耳光!他镇江初见叶素心,惊若天人,自觉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自惭形秽之余,连多看人家一眼也是不敢。
可叶素心待他极好,帮着他说话不算,日常还颇多照顾。柳家堡得知叶素心身世,自己难过了许久,只觉与她也算同病相怜。只是他年纪虽然不小,生活却一直简单,从不谙男女之事。直到两人分别,才猛然惊觉,一个人影已在心头扎下根来。愈是不见,愈是想念。
想起叶素心,他更是睡不着。他与叶素心相聚时日并不算多,此际想来,又是熟悉又是陌生。脑海中有一道深深烙印倩影,却又不似师傅师娘、林子瞻,一想起便有音容笑貌。在他心底,叶素心的样子朦朦胧胧,说不出的白衣如雪,说不出的高不可攀。忽地,另一个人影浮现脑海,一般的美貌动人,却是凶狠刁蛮。
那是沐云烟沐姑娘,我开始以为她就是个坏脾气的千金小姐,后来才发觉她如此心地善良。她虽然老是欺负我,还乱花钱,其实人是极好的,聪明伶俐,英姿飒爽不说,还乐于助人,侠义勇武。想到沐云烟,不知不觉,竟是嘴角泛起笑意。想起四川路上,被沐云烟欺负的点点滴滴,竟是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心中暗道,是叶姑娘好看,还是沐姑娘好看?叶姑娘窈窕温柔,沐姑娘……一阵痴痴发呆,猛然惊觉,呸呸呸,我怎么能想这些,难怪叶姑娘要打我,原来我脑子里竟是如此污秽。
哎,叶姑娘究竟为什么打我,我也没说什么错话啊,说不定小宝知道。想起宋源宝,禁不住又是一乐。他跟宋源宝甚是投缘,年纪虽然相差好几岁,却无半点隔阂。宋源宝机灵百变,虽喜欢捉弄人,为人却是仗义。开封地下与金人死战,宋源宝更叫他大吃一惊。武功进展飞快不说,做事也是愈加可靠。
褚博怀、云锦书、韩谦礼、璩毓秀、全瑾瑜、阴长生、墨非桐、史嘲风,一个个人物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自己这一年过的着实精彩。年幼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真如同做梦一般。
忽然想到失陷前夜,得意楼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喧闹纷华,恍如隔世。不知他们的赌局是谁赢了?那人叫沈放?不知为何,此人叫我觉得好生亲近。我总觉得他像一个我很熟悉的人,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他脑中天马行空,一刻不得闲,直到天色渐亮,有日光射进石室,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醒来没多久,那老翁便送饭来。看来自己一日就这么一餐,一碗稀粥,两个大饼,吃不饱,也饿不死。与那老翁说话,仍是没换来只字片语。
如此又过了两日,傍晚老翁送来今日的例食,取走碗碟后,竟塞进本书来。
萧平安心中大奇,心道:“怎地还给我本书,怕我太闷么?当真是岂有此理。”随意一瞥,见封皮上三个大字“明神诀”,竟好似一本武功秘籍。
暗自一声冷笑,岂有将人囚禁,还送武功秘籍的道理,不知又打的什么算盘。这书页上有毒也说不定,甩手将书扔到桌上。
吃了饭,又走了几圈,眼光不住从那本书上掠过,终究按捺不住。寻块布包了手,将那书打开来看。
只看了数行,便叫他大吃一惊。只见那书开篇便是“予观夫旁门内家之道,皆言气聚丹田,开府集气,散之百骸,尊泥丸膻中关元三府,重任督奇经八脉,修数十载,聊胜庸人哉。此予皆视之左道,不值一哂。”
虽已过去十年,萧平安还是立刻想起,这正是紫阳在牢狱传授自己内功时的一番话。先前还是怀疑,眼下却已笃定,擒住自己的正是紫阳道人。
心中一阵不忿恼怒,想起一个月以来所受折磨,对紫阳的最后一丝感激,也是烟消云散。师傅师娘,还有韩大叔说的不错,此人当年救我,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可眼下三派会盟,他又怎敢如此!嗯,定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无人能够知晓!
这段话之下,还有一句:“修炼之道,在于洗经伐髓,破而后立。”这一句紫阳当年似未讲过,但这句话也极寻常。武林人人皆知,修炼之道,本就是要与天争,磨砺根骨,能人所不能。
翻开第二页,果然是紫阳当年所授心法。武林典籍,文字虽不艰涩,但涉及诸般穴道经络,气息搬运,也不易懂。但萧平安这套功夫已经练了多年,自是一看便知。
他如今对紫阳心怀恶意,自然担心他当年传功也暗藏手段,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连看了十多页,果然是紫阳当年所授,倒没有半点作假。
之后翻的快些,又看几页,一页大幅留白,只有“第二重”三字。萧平安心念一动,原来紫阳当年所授,只不过是第一重心法。按书上所写,这第一重自己应是已经练完了。
翻开第二篇,前面部分内容倒是沿袭第一重功法,但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更多的行气法门,同时运转的经络,竟达八条之多。
内家炼气,讲究平衡并进。十二正经皆分左右,八条经络,练起来其实就是十六条。须知内功修行,最忌急功近利,运功行气,往往是一条经络行完,才跟进下一条。
世人皆知,人难一心二用,炼气之时,同时行走两条经脉,已是不易。如同你拿一枝笔写字,和手里攥了十六枝笔写字,十六枝笔拿尚且拿不过来,更遑论要掌控书写。
萧平安所练的“大正离天拳”也是同时要动用多条经络,但那是瞬间激发。日常炼气之时,往往一练就是数个时辰,如此长的时间,同时数条经络气息游走,自是艰险,一个不慎,就有内息岔乱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