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弘毅也是惊讶,道:“臭小子,别看你武功高强,这两个小子心智胜你百倍,真斗起来,我瞧你多半还要吃亏。”
一旁宋源宝道:“你又胡说,我大哥二哥情同手足,干什么要打架。”
此际栾星回挂在沈放脖上,两人贴身肉搏,四只手如穿花蝴蝶一般,不住闻手掌手腕手肘击打互撞之声。片刻之间,两人各自中招无数。
此情此景,看着着实滑稽,却无人笑的出来。
栾星回已无多少真气可用,全凭手力与沈放互殴。两人出手都重,打在身上“嘭嘭”作响。
但栾星回毕竟年长,多练了十年功夫不止。逐渐占的上风,格开沈放双臂,不断痛击沈放前胸双臂。
沈放疲于招架,只能先护着头颈,双臂一挥,将栾星回甩脱。
两人一分,不约而同,仍是飞身去抢归元剑。
归元剑落地,却是未停,在雪地上直滑出去。
两人追近,齐齐飞身去扑。
眼见栾星回仍是快了一步,手掌直朝剑柄抓去。
就在此刻,地上被两人激斗所踩,到处坑洼不平,归元剑忽然一跳,不知碰到了那处,竟是打起转来。
瞬间形势逆转,栾星回手心所向,陡然变成了剑锋。
沈放伸手一抄,归元剑已落在手中。
西侧人群之中,剑大师封万里忽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面露惊容,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剑如何转向?”
身侧赵空诚也是惊讶,道:“是我眼花了么,那剑何以会忽然掉转?”
玉树夫人也道:“那剑直直滑出,便是地面不平,剑有磕碰阻碍,也该上下颠簸,怎会忽然转向?”
封万里慢慢坐倒,口中喃喃道:“天生名器,名器择主。”
玉树夫人笑道:“大师你这是魔怔了,凑巧而已。”
沈放手心一紧,一股又是熟悉,又是坚实的感觉自手心直传心底。
归元剑重十四斤,万象余铁十三斤七两,另加九两铁母之精。锻造三十二天,他亲手持锤,击打八万九千六百五十四记。
剑成当日,斩杀两人,创“金锁”奇剑。
随后携此剑去临安,屡战屡败,却矢志不渝。恶斗之中,意剑使出,长剑和鸣,甚至想自主替他杀敌。可惜天命弄人,连番受挫,刘宝大哥死于眼前,万念俱灰,归元剑也终于离他而去。
如今归元归来,少年涅槃重生。
沈放一剑在手,长啸一声,不假思索,一招“天地囚笼”使出。
临安城外,流民营中,生离死别,激愤悲切,人若蝼蚁,被囚天地牢笼,生杀予夺,万物刍狗。
我有一剑,问天,天可知世人之苦?
我有一剑,问地,地可知蝼蚁之恨?
天地囚笼。
场上目光都在这一剑之上,鸦雀无声。
剑光忽如其来,倏忽而至。台上两人站立不动,归元剑剑锋正架在栾星回脖颈之上。
栾星回面如死灰,从指尖到小腿的筋肉,都在发颤。
群雄默然无语,一个年方二十的少年,在数千江湖高手面前,使出了一招真正的意剑。更是抒怀之剑,写意之剑,远不是化形之剑可比。
欧阳家阵中,有人哈哈发笑,正是欧阳延方,对左右伸出手来,笑道:“一人两百两,概不赊欠,快给快给。”
华山派阵中,谢疏桐难掩吃惊之色,道:“这小子真的领悟了意境之妙,先前在临安,还不过是毛皮而已!”
他身边的一生之敌兼挚友风危楼,自沈放使出那一剑,便是咳嗽不止,此际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身旁余明阳轻声道:“天才!”
伍元召也道:“天才!”
百花谷阵中,花沐容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转头,见鬼一样看着花轻语。
花轻语又是惊讶又是高兴,见小姨看来,立刻尴尬,不高兴道:“小姨你瞧我作甚。”
花沐容道:“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却是无人发笑,沐云烟双目发直。云锦书和柴霏雪面色发白,云锦书更是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少林德秀摇了摇头,反是笑了一声。
恒山方慧惊讶道:“师姐,你说的是真的,这人真会意剑!”
慕小倩道:“那还有假!”一副洋洋自得模样,心里却是又惊又妒,原来沈放的意剑功夫真的不止一招。
战青枫、雷武龙一群年轻侠少,表情各异,也都是震惊莫名。
台上栾星回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归元剑推开,面色苍白,但勉强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我败了。”
沈放收剑,剑尖向下,拱手还礼。
台下彩声雷动。
栾星回慢慢走下台去,到了平地,伸手一摸,脖间有血慢慢渗出,伤倒不重,不过割破层皮。但他步入中原,终尝一败。
急匆匆而来的那个酆宗衡也被沈放一剑所惊,忍不住脚步一慢,多看了两眼。此际台上尘埃落定。一人从西侧跃出,气势汹汹,也是来者不善,正是先前的那个酆宗衡,怒道:“你究竟何人,敢扮作我的模样!”
两人就在擂台前站个对面,一般的高矮胖瘦,一般的尖嘴猴腮,躬身塌背,就连衣服,也是一模一样。
崆峒派少入中原,众人对这个酆宗衡,都是不熟悉。此际两人站在面前,更是真假难辨。
柳家堡阵中,长老柳一明夷笑道:“这两人倒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四大世家之中,都是子息众多,这取名当真不易。柳家这一辈,起初男子便以六十四卦为名。六十四之数虽已不少,奈何柳家人实在能生,六十四卦用完,其余人只能另选它名。
柳一乾道:“其中必有一人是假。”
柳一蒙笑道:“大哥这岂不是废话。”柳一乾乃是“一”字辈之长,武功也练的扎实,可惜脑筋不算灵光,没能继承家主之位。
柳一咸道:“咱们都没见过这酆宗衡,须得他亲近之人才能分辨。”
柳一渐手一指,道:“那不是来了么。”
就见又一人急匆匆跑进场来,嘴边喷出团团白雾,大口喘着粗气,正是崆峒派弟子尹巢关。
众人只道徒弟来了,当能认出师傅。谁知尹巢关跑到跟前,也是目瞪口呆。瞧瞧这个,望望那个,竟是止步不敢上前。
先前那个酆宗衡怒道:“兔耳朵,磨囊什么,有人冒充为师,还不与我拿下。”
尹巢关神色一变,拔剑就要对后来的那个酆宗衡动手。旁人听的含糊,只以为先前那个酆宗衡叫的是“徒儿”,尹巢关却是听的清楚。他小时候耳朵极大,师傅与他玩笑,便叫他兔耳朵。这个外号也只有师傅能喊,旁人也不敢触他霉头。
而且这个酆宗衡说话,乃是实实在在的瓜州口音。磨囊乃是瓜州土话,行动迟缓磨蹭之意。
后来的酆宗衡也是一口瓜州话,更是地道,见他对自己拔剑,气道:“勺娃子,咋这么绍,犯什么浑。”
尹巢关目瞪口呆,这个师傅更像真的。瞪大双眼,在两人身上瞧来瞧去,却是分不出半点不同。
栾星回正回归本阵,自两人身边经过,停下脚步,淡淡道:“人可以假冒,武功却是不成。”他神色如常,并未因败给沈放就一蹶不振。
后来的酆宗衡道:“说的对,今天让你见见崆峒派‘飞虹追日拳’。”身形一晃,双手左右虚晃,飞足踢出。
先到的酆宗衡也是双手虚晃,飞足斜踢,道:“你也配说‘飞虹追日拳’。”
两人翻翻滚滚斗在一处,转眼便拆了十余招。针锋相对,所使每招都是一样,不单如此,就连功力深浅,出手力道角度,也瞧不出分别。便如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舞一般。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
萧平安却是明白过来,其中一个当是他的便宜大哥哥舒天。此人胆子当真不小,果然敢在大会之间,数千好手面前生事。只是这两人看着实在太像,他也不懂崆峒派武功,虽然知道哥舒天乃是用的“大阴阳周天赋”中的“天镜”绝学,有样学样,鱼目混珠。但看了半天,也没认出哪个是哥舒天。
宋源宝一旁道:“我猜后面来的是真的。”
秋白羽道:“何以见得?”
宋源宝道:“你也动动你肩膀上的那个秤砣想想,他若是假的,那傻徒弟能跟着他吗。”
颜青连连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就在此时,场上风云突变。后来的那个酆宗衡倒真似宋源宝所说,乃是真的,一套‘飞虹追日拳’使的得心应手,连发三招“白虹贯日”。此招本是拳法精粹,一招连发三遍,漫天掌影,风雨不透。
先前的那个酆宗衡应对不及,手忙脚乱,连连出招拆解。明眼人却已看出,他这几招已不是“飞虹追日拳”。
后来的酆宗衡气势如虹,喝道:“哥舒天,你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少林峰上撒野!”
群雄都是大惊,原来这假冒之人,竟真的是方才所言的魔教教主。这厮当真好大的胆量,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更是堂而皇之坐在最显耀的位置之上,身边坐着龙雁飞、虚明、史嘲风等人。甚至还曾开口代表崆峒派说话,居然是不露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