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轻语、柴霏雪、沐云烟、云锦书、宋源宝、颜青、秋白羽等人,全都围拢上来。花轻语一直在与沈放闹别扭,此际终于也顾不得了,急的粉面通红。
衡山派阵中,洛思琴也按捺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
萧登楼摇头道:“他的那帮朋友都过去了,料是没事。”洛思琴这才坐回身去,沈放两人下台之处,离的还远,自己过去,确是有些引人瞩目。
诸葛飞卿上前一搭两人脉门,知道只是耗力过巨。大大松了口气,叫扶两人撤后歇息。
沈放与萧平安身边,人是越聚越多,连慕小倩和德秀也跑了过来。花轻语掏出瓶丹药,一口气倒出十余粒,便要喂两人服下。
诸葛飞卿却是拦住,道:“百花谷的‘牡丹扶气丸’么?如此灵药,正是用处。只是眼下他二人损耗过巨,热血蒸腾,须得等他们清净下来,再服此药。”
沐云烟见两人虽精神委顿,身上伤痕累累,但并无大碍,一颗心方才放心,立刻拿花轻语开心,道:“‘牡丹扶气丸’,花家妹妹,你还真是财大气粗。”
慕小倩也道:“是啊,两头蠢牛还嚼什么牡丹。”
沈放想笑却又不敢,他鼻骨被打断,一笑便是抽痛,加之浑身酸痛,站也站不住。与众人勉强寒暄两句,目光却是一直盯在台上。
慕小倩玩笑开过,也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诸葛飞卿。
诸葛飞卿接手,打开瓶子,更是惊讶,道:“复血易筋丸?”此乃是恒山派的秘药,比少林的“大还丹”还要稀少。
慕小倩笑道:“乃是师傅赐下,这药我可也没有。”
顾敬亭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这个最小的徒弟下场。虽未睹过程,也知这两个孩子今日定是竭尽所能。看了片刻,方才回头,道:“老朽此番前来,确有两件事,想与诸位分说。”他声音宏亮,远远送了出去,山谷间回声如叠浪一般,一道强过一道。
邱步云暗暗吃惊,难怪此人几十年不出江湖,仍然能被旁人记起,此人武功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以此人在江湖中的资历辈分,今日要想阻他说话,那是万难,还好掌门早有预料。听顾敬亭说话,也不阻拦。
点苍分宗云弄子忽然起身,道:“且慢,顾先生,今日武林会盟大事,已经被你这徒儿扰乱已久。你有什么话,待典礼之后再议不迟。”
他一开口,立刻有人响应,龙虎门门主宁则中道:“正是,眼下昆仑派姜掌门荣任武林盟主一职,天大的喜事,耽搁不得。”
场内立刻有人跟着鼓噪,一片跟着一片,显是支持昆仑派的大小门派,暗示本门长老弟子跟着施压。
顾敬亭扬声,将嘈杂之声,尽数盖过,道:“老朽要说之事,要此次会盟息息相关,诸位听完,自有公论。”
一深沉之音,跟着道:“顾兄风尘仆仆而来,定要大事,诸位稍安勿躁。”声音也不如何高亢,却是响彻四谷,正是陈观泰说话。
顾敬亭道:“这第一桩,八十年前,天下武林会盟。奔袭燕京,意欲剪除金主。后风声走漏,中原武林好手惨遭屠戮。”说到此微微一顿,望向台下西侧。
台下褚博怀双手紧扶椅子扶手,颌下胡须不住颤抖。他得萧平安传出消息,虽有头无尾,也是心情激动,夜不能寐。只是凭少林德云大师临死前一句话,又是萧平安意外听到,除了慕小倩,证人也无。此际一听顾敬亭之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敬亭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之人,若无把握,决计不会胡说,难道真的有何证据消息,能给他泰山派翻案。
就听顾敬亭道:“当年武林群雄,怀疑是泰山派所为。其一,泰山派前往燕京,出人最少,更无高手。其二,当年有一位山东武林名宿,指认事发之前,有金国重臣拜访过泰山派。但这位名宿,事后不久便退出武林,更是禁止孙辈再练武功。八十年后,他的后辈,依照祖训,交出一封书信。”
“咔”的一声响,褚博怀左手扶手应声而碎。
场上群雄,除了陈观泰跟虚明等寥寥数人,对当年之事,都是道听途说。除了一直以来瞧泰山派不起,对昔日这桩公案,委实知道不多。此际听顾敬亭所言,知道必是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都是屏息凝气。人群之中,大声喘口气,都要遭左右白眼。
顾敬亭道:“这封书信,依照祖训,送与少林。恰逢其会,给到德云大师手上。可惜大师得信,却是露了口风,终致被人陷害而亡。”
西侧阵中,姜子君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等关节?”
虚明不动声色,也不接口。
褚博怀却是扭头,直接与姜子君对视一眼。
陈观泰伸手,按住褚博怀手背。
顾敬亭又道:“好在这封书信,德云大师托人带走。这人随即也被人追杀,一路逃亡,四处求救,但却无人敢施以援手。”
昆仑派楚卿文杀害少林德云大师之事,江湖未见风传。但场上各大门派的首脑人物,却已无人不晓。人人都是明白,背后追杀的,十有八九,便是昆仑派。
便如先前无人出手拦截哥舒天一样,武林各派面上道貌岸然,主持正义,私底下都是权衡利弊,独善其身。就算知道此事有蹊跷,谁人敢卷入少林与昆仑派的明争暗斗。
此际听顾敬亭说话,人人都是沉默不语。忽然一人高声道:“你说他四处求救,为何我等未闻此事?”正是铁剑门郭澄阳。泰山派如今的朋友不多,铁剑门恰恰也是其中之一。
他身后不远,少林派阵中,忽然慢慢站起一人,竟是八奇之一的归无迹,扬声道:“因为求救那人便是我!”
郭澄阳回头见是他,面色一紧,立刻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追逐归兄的,究竟是何人物?”归无迹名列八奇,能追的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该是何等人物。难怪不闻此事,寻常人等,岂敢卷入。
归无迹呵呵一笑,道:“还能是什么人,天下三绝,双尊之一,相见别离接云涛。”
场内窃窃私语之声,转瞬便变作一片轰响。人人忍不住,要和身边的朋友说上两句。天下三绝,那是三位早已淡出武林的传奇人物,也是如今武林,硕果仅存的三位身知高手。此外还有一位更加神秘莫测的云龙野叟,早已不闻踪迹。
武功踏入身知之境,已非凡人。为何这三人都是居住燕京,轻易不离半步。坊间传言,只要此等人物动了念头,天下没有他们不能杀之人。皇帝将相,无一例外。
云阳道人一声长叹,道:“原来又是金人从中作梗。”如今的双尊,一直隐居在燕京翼王府,此事根本不是秘密。但云阳道人此言,分明有替昆仑派遮掩之意。这西侧两派,坐的全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谁人听不出来他弦外之音。
郭澄阳皱眉道:“那归兄如何脱困?”
归无迹道:“我见竟是相见别离来寻我,也觉匪夷所思。但德云大师乃我生平好友,他因此事圆寂,我岂能半途而废。我自知十个归无迹也不是人家对手,只好仓皇逃命。嘿嘿,好在归某最是怕死,一辈子练的最多的就是轻功。虽然被追的如丧家之犬,每每千钧一发之际,还能逃得性命。”
群雄暗暗敬佩,他说来轻描淡写,但相见别离接云涛来要东西,他竟敢不给,这是何等胆量义气。
归无迹接道:“人家天下唯三的高手,我也不敢来少林,绕路朝南而去。可他看似慢条斯理,我偏偏就是甩脱不去。只要我停步,不管是寻个地方歇息,还是找个山泉喝水。只要我停下,就见人家离我不远。”他连连摇头,似是仍然心有余悸。但此际说来,话中却隐隐还有自鸣得意之意。
他这心情却是人人明白。接云涛想是久不问江湖事,这归无迹轻功又是强悍,大约是起了猫戏耗子之意。但即便如此,能屡屡在双尊手下逃命,也确实够他自吹自擂一阵。
归无迹又道:“如此追了我五日,我已跑到广南苍梧郡(今梧州附近),可人家还是不紧不慢,跟在我身后。”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此人五天时间,从山东跑到苍梧,那是足足二千五百里地!这是何等轻功和内力。
归无迹似是知道众人所想,笑道:“归某可是半点得意不起来,这一路之上,我也想寻人求救。但天下好汉,一知后面是谁,人人避我不及。”
郭澄阳道:“归兄你莫卖关子了,究竟如何脱困?”
归无迹这才正色道:“但却也有真正的好汉子,真大侠。听闻此事,七日七夜不休,纵横千里,前来助我。”
欧阳家家主欧阳立谨忍不住插口,道:“何人?”
归无迹神色更是严肃,竟有浓浓敬意,一字一句道:“大侠燕长安!”
场上众人都是不语,魔教双尊要追的人,的的确确,天下英雄,避之不及。此时此刻,却有人听个风声,就不远千里,追去相助。这是何等仁义,何等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