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琴不悦,道:“好个大侠,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他就不肯认这孩儿么。”
盛云英哭道:“不单如此,他说为免后患,要,要……”
萧登楼惊道:“他要杀了这孩子?”
萧平安也觉难以置信,万没想到,燕长安竟是这种人。
盛云英道:“别说了,全都怪我,求求你们将他带走。我去寻他说,就说这孩子死了。”喘息两口,又道:“你们切莫说见过我,这事不能让旁人知道,千万千万。”
洛思琴道:“这厮当真是人面兽心。”
盛云英道:“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不好。我下贱,是我勾引的他。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扑通”双膝跪地之声,随后“咚咚”有声。
萧登楼道:“你快起来,你快起来。这孩子我们自会相救。”
盛云英道:“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我求求两位。帮我这一回,日后有何差遣,利州盛家,无有不从。”
洛思琴叹气道:“他如此对你,你还为他着想。”
盛云英道:“谁叫遇到他时,我已是残花败柳。这女人啊,只能让男人来寻你,你若主动贴上去,岂不就是下贱。”叹息声中,脚步声响,急匆匆去了。
师傅师娘又再前行,就听师娘道:“是个女孩儿,长的倒真好看。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过了片刻,萧登楼道:“没事,应是怕她吵闹,喂了些安神之药,让她睡吧,过的一日便能醒了。”
洛思琴道:“当真是冤孽。”
萧登楼道:“哼哼,什么狗屁大侠!”
萧平安忽觉不对,是个女孩儿?燕大侠的夫人也生了个女孩子,叫思思啊。究竟怎么回事?我听过许多燕大侠的故事,秦晋师兄也讲,义弟也说,燕大侠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就便他跟盛家主做了错事,就算他丢面子,不要孩子,也不会想要杀她。
可是盛家跟燕大侠好的很,两辈人的交情,又怎会害他?盛云英虽然凶狠了些,但也不算坏人。再说,这事关乎女子名节,她一家之主,更是早已嫁人,如此丑事,岂能信口开河。
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声名”二字面前,就连燕长安也是不能免俗。
前面哗哗水流,竟是到了一条河边。就听萧登楼大声道:“船家船家。”
片刻船只荡开水浪,离岸而行,寒水拍打船舷,“哗哗”作响,夹杂着碎冰撞击之声。
萧登楼道:“河上寒冷,咱们去船舱吧,臭些便臭些。”
一人接口道:“我说怎么站在上面吹风,原来是嫌咱们臭。”
萧平安登时一惊,竟是孙弘毅声音。这人死皮赖脸跟着自己,有时还一口一个师傅,但究竟想些什么,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他藏在此间,莫非要对师傅师娘不利。
洛思琴道:“你想作甚。”
孙弘毅嘿嘿笑道:“两位也是江湖老手,一路之上,也不知遮掩。若不是我,早有大把人寻来。嘿嘿,放心放心,怎么说这小子也是我便宜师傅,岂能见死不救。”
萧登楼和洛思琴应是极为犹豫,两人联手,并不怕孙弘毅。此人人品虽差,武功却是不俗,更是江湖老前辈,经验见识也在两人之上。而且此人号毒龙尊者,又行‘采生折割’之事,对岐黄之术也是颇有所知。
半晌,萧登楼道:“便劳烦先生。”他对孙弘毅甚是看不惯,先前半句话也不讲,此际却是用了“先生”二字。
孙弘毅道:“咦,哪里来的小娃娃。”
萧登楼道:“是我两人收的一个徒弟,看她根骨不错,又是个孤儿。”
孙弘毅嘿嘿笑道:“两位倒是心善,这世道,这样的小崽子遍地都是,你能救的了几个。”
洛思琴道:“能救一个便是一个,还请先生看看平安。”
脚踏木板之上,想是下了船舱。听呼吸之声,舱里还有七八人,呼吸粗笨,都是寻常百姓。忽觉不对,其中一人,呼吸似是寻常,但极其规律,分明是故意掩饰。
心中大慌,想要大声提醒师傅师娘不要上当,可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但自那人身边过,并未有人出手偷袭。他心中奇怪,莫非不是孙弘毅的同党?哦,我都能听出来,师傅师娘如何不会,想是那人也不敢出手。或许也是过路的江湖人。
又过片刻,就听孙弘毅道:“古怪,呼吸也没了,心跳为何还如此强劲?瞳孔也没有反应。罢了罢了,我瞧不出,还是你自己来看看吧。”
随即就听师娘惊道:“哥舒天!”
萧平安忽然一喜,原来方才那人是哥舒天。自己这个大哥虽是古怪,但一身本事非同小可。我眼下情形和被他真气阻塞经脉时差不多,他定有办法。
果然哥舒天的声音响起,道:“废物,滚一边去。”
又过一阵,却始终不闻哥舒天说话,显是专注在给自己看伤。
又片刻,洛思琴终于忍不住道:“哥舒先生,这究竟是如何?”
哥舒天竟是叹了口气,道:“他奶奶的,好容易认了个弟弟。听说跟你们衡山派闹翻,我还高兴。居然废了!”
萧平安只觉如五雷轰顶,什么?我废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萧登楼声音也是发颤,道:“什么?”
哥舒天道:“废了就是废了,废的彻彻底底。”
洛思琴道:“不会的,不会的,咱们去求关先生。”
哥舒天冷笑一声,道:“关濒湖么,他要能治,我哥舒天三字倒过来写。”
萧登楼道:“还请先生明言。”
哥舒天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什么好说,你师傅这一掌不单震碎了他心脉,连十二经一并摧毁。他如今身上已经是有血无气,死的不能再死。”
洛思琴颤声道:“不可能,他心脉若断,岂能还有呼吸生气。”
哥舒天道:“他练了我门‘明神诀’,被打之际,神功自主护体。本来就便如此,他也难有活路,但偏偏他经络里还有我残存的大量真气。如今他的心脉和十二经全断,全靠我的真气维持不散。”
孙弘毅道:“原来如此,我辈真气可以替人续命。便是将死之人,真气不断,一口气也能不散。他这是阴差阳错,成了个活死人。”
“啪”的一声。一人连退几步,孙弘毅呵呵道:“我说错话,该打该打。”
哥舒天道:“我既与他结拜,便是我弟弟,你给我记清楚了。”
孙弘毅道:“是,是。”
洛思琴道:“有心跳人就未死,我就不信,我们去洛阳。平安,平安,你能听见吗,你说句话啊。”哽咽抽泣之声又再响起。
哥舒天道:“两位对我这弟弟倒是情深义重。哎。”停了一会,方道:“其实他此际已经死了,咱们说什么他也听不到。再过四五日,身子便会萎缩成一团,说不准过上十来年,也不会腐坏。”
萧平安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原来如此,原来我真的死了。师傅师娘……他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不对啊,哥舒天说自己死的透了,听不到他们说话。可我能听见啊,大哥,大哥,你再看看啊。
忽听一人声音,道:“衡山派的两位,可在船上。”
“嗖”的一声,一人窜出,随即听孙弘毅惊讶道:“燕长安?来寻你们的?”
洛思琴惊道:“船家,快划!”
哥舒天道:“你惊慌什么,燕长安与你等有仇?”脚步微响,想是也出了舱门,过了数息,听他道:“这厮便是燕长安?放心,这渡口就这一条船。等过了河,宰了船家便是。”
萧平安心中又乱又惊,这才知道,原来燕长安还在岸上。可说话如同在身边一般,这人内功,当真是好了不得。燕长安来干什么,还说衡山派的两位,是说师傅师娘吗?他如今心里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头绪。
孙弘毅又道:“咦,他哪里寻的木板。一块木板就敢渡江!你们究竟有何仇怨?哈哈,哈哈,打转了,打转了,原来他不会划船。”
哥舒天道:“你笑个屁。”
就听洛思琴道:“这位大婶,这一两银子给你,你这包裹皮卖与我。”
萧平安一怔,师娘这是要干什么。哦,他要给那孩子换个襁褓,不叫燕长安认出来。这里面有事情隐约不对,他一时却是又想不明白。
哥舒天又回到舱中,道:“看来甩不脱他,他来干什么?”
萧登楼道:“我也不知为何。”
哥舒天嗤笑一声,显是不信,道:“那好,那咱们索性等他一等。嘿嘿,天下无双,我倒也想见识见识。”
洛思琴道:“因为平安。”
哥舒天道:“你说什么?”
洛思琴道:“平安有个结拜兄弟,叫沈放,想学平安的‘明神诀’,可平安不愿传授。”
萧平安惊讶之极,师娘为何要这么说?哦,他是想让大哥帮忙对付燕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