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手心紧握,想起衡山上点点滴滴。他先前从未想过这些,对这位掌门师伯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奚章台接道:“你事情一发,大师兄立刻去为你求情。”
萧平安嘴角一挑,不自觉的冷笑。
奚章台道:“我知你不信,大师兄对你,一直是担忧胜过其他。你风头太劲,武功又不明不白,与我衡山派稳健正道之路可谓格格不入,大师兄并不喜欢。但如今三弟夫妻身亡,不管如何,你已是他们仅存的衣钵。就单看三弟两人面上,我们都要尽力护你周全。这些,都是他亲口对我所说。你道师傅的主意是如此容易更改的么?”
萧平安心中多的只是震惊,却掀不起别的波澜。若是在那一晚之前,他听闻这些,定然会有所触动。但眼下,除却对师傅师娘的怀念,并无其他。甚至奚章台讲述这些,不知怎地,竟让他感觉自己与衡山派越来越远。这种可以疏离的感觉与先前的执念截然不同,他似乎觉得忽然之间,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而且不再执著。
奚章台深吸口气,道:“师傅一路艰辛,衡山派劫波之余,数十年卧薪尝胆,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一双眼精光四溢,牢牢盯住萧平安,道:“你,莫要成为派中罪人。”
萧平安只觉身子发抖,道:“那我该怎么办?”
奚章台道:“你且远离此是非之地,十年,不,五年不要回来。”
萧平安道:“那五年之后?”
奚章台道:“五年之后的事情,自然五年之后再说。”
萧平安默然良久,道:“我明白了。”
奚章台道:“你好自为之。”
萧平安道:“朝先生是如何死的?”
奚章台略一犹豫,还是道:“朝先生酉初时亡故,我等戌初赶到,前后就差了一个时辰。他被人在屋中严刑逼供,随后杀死。现场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凶手手段残忍娴熟……”眉头紧皱,又道:“此人应对这府邸甚是熟悉,排查里外众人,都说未见一个生人。”
萧平安皱眉道:“严刑逼供?”
奚章台道:“关系国家大事,你还是少听为妙。”
目送奚章台消失在巷子那头,萧平安扭头埋怨道:“都怪你!”
燕思思气呼呼给他一拳,道:“凭什么赖我!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
萧平安解开绳子,将她放下,道:“我不背你了,你自己走。”
燕思思道:“自己就自己走,我才不稀罕呢。”
两人怄气,都是不发一言,又寻路回了客栈。燕思思越走越慢,萧平安硬起心肠,就是不去背她。
次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燕思思还是赖着不肯起,又气的萧平安火冒三丈。
正拿他无法,忽听有人敲门,店小二来传话,说有客人来访。
萧平安大是诧异,自己在这扬州城无亲无故,又是半夜才寻此处落脚,怎就有人知晓。
然后就听楼板不堪重负,咯吱作响声中,一个三个人宽的大胖子满面笑容挤进屋来。
萧平安一见,气便不打一处来。此人正是朱之蕃,也是个遇事脚底抹油,毫无义气可言的墙头草。冷冰冰道:“你来作甚?”
朱之蕃嘻嘻笑道:“黑暗使威风,连三缺都在你手下吃了瘪。”
萧平安面色更是难看,袖子一落,挡住右手两根断指。
朱之蕃偏偏故意看了一眼,笑道:“听说雪花帮的少帮主封长逸,还有一个封维豪,你都认得。教主叫你使些手段,收服了两人。这雪花帮么,教主日后用的着。”
萧平安登时不喜,这个便宜大哥倒真是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既然如此,自己被三缺非人奴役之时,为何不见来救我?眼下话里意思,竟是把自己当了部属,使唤起来,冷冷道:“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熟悉。”话说完才想起来,封长逸不过在燕京赌钱时见过一面,话也没说上两句,哥舒天居然连这事都是知道。
朱之蕃道:“这两人脑子都简单的很,有我助你,收拾起来,易如反掌。”
萧平安皱眉道:“他如今到处招兵买马么?如此大张旗鼓,不怕又被武林群起攻之么?”
朱之蕃道:“你这就有所不知,是了,你衡山派和史嘲风这些人,自不会对你说。这江湖与庙堂,若即若离,那是最好,掺和在一起,定无好事。你道明教是与中原武林为敌?错了错了,明教是坏在听了金人蛊惑,要在中原造反。大宋朝廷半是利诱,半是逼迫,这才天下武林围剿明教。”
萧平安不置可否。
朱之蕃道:“教主不过兴起一个帮会,只要不与朝廷作对,打通关节,自然相安无事。”嘿嘿一笑,道:“小弟家中还有些人脉,可以效劳一二。总之萧兄放心,咱这明教尽管干无妨。眼下走钢丝的,反是这三人。”
朱之蕃道:“第一个昆仑派姜子君,意欲迁派中原,不得不投靠金人。第二个史嘲风,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青史留名。第三个龙雁飞,嘿嘿,这一个可不得了,竟妄图一统武林。”
萧平安奇道:“龙教主要一统武林?怎么会!嵩山之上,他自己都不要当盟主。”
朱之蕃嗤之以鼻,道:“他想当就当得了么?就算没你们几个闹事,他也是痴心妄想。龙雁飞这人阴险狡诈,审时度势而已,将来必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干笑两声,接道:“这三人,将来都是没有好下场。”
萧平安既不愿帮哥舒天办事,更不想理会这胖子,道:“若无他事,就不留朱兄了。”
朱之蕃倒是识时务,起身道:“如此告辞了。”转身要走,忽道:“对了,来时路上,有桩好笑事。昆仑派的栾星来,纠缠着个姑娘,你猜是谁?居然是剑圣的徒弟。”啐了一口,以示不屑,道:“什么名门弟子,腆着个脸,遇见好看姑娘,恨不得变出根尾巴摇一摇。我瞧了真是恶心。”
萧平安一怔,见他已跨出门外,急道:“你回来!你说什么?”
朱之蕃头也不回,道:“没事,没事,萧兄既然忙,就不叨扰了。”
萧平安也懒得与他废话,出门一把,抓住胳膊,将他拽了回来。
朱之蕃一条胳膊房柱一般粗,被萧平安一拉,竟是抵挡不住,暗自心惊,这小子好大的牛劲,面上笑道:“莫拉,莫拉,断了,断了。”其实萧平安见他回身,便即松手,他偏要装腔作势,甩着胳膊又在桌前坐了。
萧平安道:“什么人?是沐云烟姑娘么?”
朱之蕃道:“被你一吓,倒是忘了,待我喝口茶回一回神。”
萧平安皱眉道:“莫卖关子,你说何事,那栾星来纠缠沐姑娘?”
朱之蕃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匆忙来寻你,也未细看。”
萧平安道:“哪里,几时见的?”
朱之蕃笑道:“倒没多久,想来还没办成好事。”
萧平安大怒,冷眼道:“你嘴给我放干净一点,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朱之蕃笑容不改,道:“原来是萧兄弟的红颜知己,早说啊,我朱之蕃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若是知道,好歹替兄弟你打他一顿。”
萧平安道:“别废话,快走。”
燕思思从被窝里露出半个脑袋,一直认认真真的偷听。此际一骨碌爬了起来,道:“我也要去打坏人!”
朱之蕃其实早已看见,却装作吓了一跳,道:“哎呀,哪里来的小姑娘,还长的如此俊俏。”
燕思思高兴,道:“我藏起来好久啦。”
朱之蕃看了萧平安一眼,道:“这就是那位的千金么?萧兄弟,当真是好手段。”
萧平安提起包裹出门,道:“快走。”
朱之蕃笑道:“不急不急。”俯身下来,给燕思思穿上鞋子,拉她小手一起出门。
燕思思倒觉这个胖子有趣,好奇道:“叔叔,你好胖哦。”
朱之蕃哈哈大笑,双手搭在耳边,作招风之状,道:“哈哈哈哈,像不像头大肥猪。小姑娘你是四川人不是,见过大肥猪没有?”
燕思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见过,不过我们四川的猪没有你胖。”
三人出门,萧平安心急如焚,朱之蕃却是好整以暇,拉着燕思思说东说西。好在朱之蕃也知他心急,不敢过分戏弄,自己前面带路,走的倒也不慢。七弯八绕,沿着条不知名的小河,越走远是偏僻。
萧平安心中狐疑,我道他是来时路上凑巧看见,眼下见相隔如此之远,路又偏僻,莫非这小子是骗我。
忽听燕思思道:“叔叔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大街上这么多人跟你打招呼?”
朱之蕃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小思思当真是聪明,这都被你发现。”
萧平安这才留意,原来是一路都有人给他指路,想是早安排了人跟踪,这胖子做事倒真是有些门道。
朱之蕃引路,忽然拐进一条巷子,走了一阵,又绕回河边。就在巷口,伸头一探,嘿嘿笑道:“你瞧,那不是么?”
萧平安探头去看,就见前面河边不远,一棵大树之下,两人正自交手。一男一女,果然是栾星来与沐云烟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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