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動彈不得的四肢,司徒子乾恢復意識的時候首先就是這兩個感覺。
只覺自己的四肢被反綁在一張向後仰的椅子上,像是心理醫生治療的病人,也像是邪教壇上的犧牲祭品。
雖知深入險境的代價就是必須吃點苦頭,為了解救胡茵兒女,找到揭穿妙義道的證據,司徒子乾只能假裝失手被擒,但他卻沒想到這苦頭會這麼有勁。他更沒想到的是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頭。
「你醒啦?」那沒有感情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令人不知他身在何處。
司徒子乾抱著且戰且走、見招拆招的心理,幹話道:「不介意我問一下,我現在人在哪裡啊?」
「反正你都快死了,知道這些有意義嗎?」
「你們妙義道不會這麼殘忍吧……我連死在哪裡都不能知道喔?」
那毫無感情的聲音這時終於有了一點情緒,但聽他冷笑道:「別裝了,你會在這裡,是因為他們吧?」
但聽鋃鐺聲響,一道火光亮起,兩隻雪白狐狸四肢鎖著鎖鏈,正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司徒子乾知道這人便是妙義道首領──妙義法師,唯一比較驚訝的是,這騙子頭頭腦子還不笨嘛!便大膽明說:「我知道你壓根不會讓胡茵姊姊活著,你要她死,無非就是想破鎮妖法陣,如此一來,就算海中仙息陣法穩固,搭配千年一次的煞星連珠,妖龍一樣可以自行破封而出。只是我不懂……你放牠出來之後又能怎樣?你就這麼有把握把牠滅了嗎?」
妙義冷笑道:「這是你現在該擔心的事情嗎?」語氣帶煞,明顯動了殺心。
司徒子乾一派輕鬆說道:「我會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要告訴你,綁他們不如綁我!」
一個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人,居然還有心情拉抬身價,連奸巧詐謀的妙義也覺不對,語露疑問:「哦,我看不出來你對我有甚麼用處。」
「只有我能掌控五靈輪!」簡單一句話,道出所有利害關係,主客易位。
妙義聽了一陣漠然,不發一語,好似在思考他說的話。
司徒子乾見他默然無語,笑道:「你可以不信啊!把我殺掉,你進軍凡爾莎的大計就必須再大繞一圈,你只要放了這兩隻小朋友,我就答應你把海中那隻龍放出來。在你殺我之前,容我提醒你,千年狐妖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黑暗中的妙義瞇著一雙眼睛,瞪著椅子上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欠揍半仙,他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自信,想來必然有所準備,甚至早已布局妥當。
司徒子乾見他一直不說話,不耐煩道:「欸!要怎麼樣,麻煩快點決定好不好!有那麼難嗎!」
但聽妙義陰惻惻的笑聲,一邊漫步走來,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演多久而已……師弟!」
只見一名年輕人走到椅子旁,火光照射下,赫然現出他的面容。
司徒子乾失聲道:「元淨師兄!」微一細思,又道:「難怪巡視血光封印那次只有你回來!元正、元業兩位師兄應該是死在你手上吧!」
元淨獰笑道:「我果然沒看錯!我們的元靈師弟果然是眾師兄弟裡最聰明的那個。只可惜在師兄弟裡誰不知道你生性懶散,不愛練功,說你能控制五靈輪,有誰會信!」
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最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時候卻是真實,人生之無常,有誰能預料得到?
司徒子乾無奈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要動手就動手吧!」
元淨說道:「你幹嘛那麼急著想死?是不是你死了,別人就可以找到這裡啊?」
司徒子乾不動聲色,道:「我說師兄啊!你還真膽小,優勢都被你佔盡了,怎麼還那麼婆婆媽媽的!」
「畢竟師兄弟一場,要我馬上下手也真有點捨不得,況且師父那麼疼你,一定把一些派中祕密告訴你了。把它說出來,也許受的苦頭就不會那麼多了!」
司徒子乾毫無畏懼,微笑道:「別玩我了!你只想知道使用五靈輪的真正方法,你要知道也不難啊,只要答應我的條件就行了!」
元淨臉色一沉,獰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但見他捏起手印,邪語將起:「降通借法,五雷敕令,前世怨,今生夢,因果業報墮深淵!」印轉成爪,五指生出雷電,雷指如劍如針,刺入司徒子乾的腦部,電流通過大腦,立即引發一陣強烈痛覺傳遍司徒子乾全身,偏偏一個傷口都沒有,無以為洩,只能宣之於口。
司徒子乾發出只有在戒毒所裡才能聽到的慘叫,此時的他,以為最多不過就是「痛」而已,但當眼前開始出現一些打從有記憶以來都沒看過的畫面時,他才發現那份痛徹心肺有多麼可愛,這邪術妖法竟能讓人產生幻覺,令人無端端興起憂慮恐懼、怨懟懷恨、求而不得、無可奈何等情緒,彷彿一次經歷了數十輩子的不幸,那感覺之恐怖;那心情之絕望,筆墨難述。
司徒子乾已快忘了今世何世,眼前是哪一輩子,而實際上,元淨的手指在他腦額上只停了五秒而已。
一個晚上有多少個五秒?司徒子乾又要待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