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瀚甫聞指令,身隨刀動,刷刷兩刀,正是一招「斷水分流」,刀光過處,削斷來者手中長槍。那人腰部噴出鮮血,昏死過去。
此招本擬一擋來刃,二斬胸口,但于瀚正值心神不穩,砍殺胸口的那刀偏得幅度過大,竟斬在腰上。
于瀚一招得手,精神回穩,信心陡增,當即腳施水上飄輕功,縱身出窗,同時一招「四海生風」刀護周身,迴身旋斬。
但見外頭甲板上數名手持槍銃的水手,漁船旁不知何時停泊了一艘巨大戰艦,仍不時有水手從戰艦上甩繩攻來。老鄭一邊對付甲板上的敵人,一邊開槍阻止敵方援軍上船。
眾水手突見一名陌生青年持刀縱出,立即開槍招呼。
于瀚吃了一驚,趕緊舞刀護身,竄到船沿一處木桶掩體後,此時生死交關,于瀚只存保命意識,知道敵眾我寡之下,絕不能待在同樣一個位置超過半分鐘,趕緊腳下一點,不停轉換,閃避子彈,這時忽聽老鄭高聲令道:「瀚子!九斬斜陽!守住主控室!」左手拳一邊將一名敵人打飛,右手退出空彈匣,裝上插在腰上的新彈匣,口中喊道:「猴子!阻止他們上船,教你的『一葉渡江』全忘了嗎!」
于瀚聽從指令,左右閃身,手中刀式奔騰而出,登時刀勁瀰天,一式九斬,將主控室周圍的九名敵人斬翻在地。
跟在于瀚身後縱出的程正崙,本提單眼狼牙望遠鏡拒敵,仗著身法高妙,敵方雖眾,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地方狹窄,難展大範圍遊鬥的優勢。這時聽得叫喚,舉目上望,就見隔壁戰艦數條繩索飛來勾住己船,敵人如軍隊進攻般向漁船跳來。
不說敵人源源不絕,只消戰艦舵手一轉,一頭撞來,小小漁船能不翻船,那才是怪事。程正崙趕緊施起「一葉渡江」縱上船桅,腳下猶如蜻蜓點水般點在敵方繩索上,右手殺惡棒一陣亂打,將沿繩索跑來的敵人全數打落海中。
撲通哀號聲尚未止歇,另一波攻勢又已攻至,程正崙心知這樣下去絕不是辦法,當即收棒入懷,提上一口氣,四肢並用,盪爬縱躍,飛身來到繩索勾結處,提棒破壞,奮力堵截敵方增援。
援助遭截,敵方攻勢頓時慢了許多,老鄭見時機已到,高喝一聲:「小辰,到主控室!走!」只是出聲半天,也不見船有駛離的意思。
原來方運辰右手套著魚矛索,一套「狂鯊顎」拳法,跟著于瀚一同堅守主控室周圍,那「狂鯊顎」正是老鄭周遊四海的獨創絕技,右手腕下魚矛連著鐵索,拳中機關使魚矛收放自如,近能加強拳法招式,遠能射擊作鞭法變式,加上左手上的指虎,更是變幻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要記住練會這繁瑣的變招後著,非有極高的耐性不可,三人中就屬方運辰最為沉著,老鄭樂得有個傳人,便以這套「狂鯊顎」授之。孰料方運辰最為聰明也最為理性,心懷正義,是非善惡根固於心,即便眼前面對生殺險惡,右手魚矛索仍始終不出,頂多以刺劃傷敵,袖箭所傷之處也全非要害,敵人一個倒下,隨又爬起,加之敵軍源源不絕,時間一長,兇猛狂鯊也感心力交瘁。
就聽啊一聲痛嚎,方運辰右膝遭子彈劃過,一名敵人奔到他背後,槍口瞄準,便要結果他的性命。
于瀚撇眼望見兄弟有難,驚呼一聲:「方臉!小心!!」隨即一聲大喝,一招「橫斷北海」刀隨念出,情急之下,全力一斬,登時血染刀刃,一顆腦袋從天而落。
鮮血落在于瀚頭頂,順著他的臉龐流下,雙眼驚怒,宛若煞神,敵人甫見,未戰先怯,全數停了戰火。
這時程正崙剛好破壞最後一條繩索,漁船重獲自由,老鄭力拼餘下群敵,那些水手見一名青少年都這般凶狠,又見陡失奧援,戰意低迷,留下重傷難逃的同伴,紛紛跳海逃生。
程正崙腳踏「一葉渡江」復回,趕緊開船駛離,待老鄭將船上屍體盡數丟下海之後,于瀚與方運辰仍呆站在原地,難作一聲。
老鄭緩緩走來,舉槍戟指,冷然道:「你還要害你的兄弟幾次……」
語氣冷煞到聽聞的兩人為之一顫,于瀚首先回神,見老鄭槍指方運辰,又是一驚。
就聽老鄭冷道:「小辰,你是三個當中最聰明的,你應該最清楚,剛剛那種情況叫『戰爭』,你眼前的是『戰場』,如果你在戰場上還對敵人有憐憫之心,就是對自己同袍的殘忍。」
這時角落突然傳來細微一聲呻吟,老鄭一個箭步竄去,手提一人出來,原來剛剛戰事已了,一名水手受了重傷,昏死過去,而後漁船晃動,陡然醒轉,竟被遺忘在敵人船上。
老鄭一把將那水手擲在方運辰面前,舉槍冷然道:「對準他的頭,放箭!」
那水手與方運辰同樣心驚,一個是擔心自己性命難保,一個是參想不透是甚麼樣的深仇大恨,可以讓人不問青紅皂白,下令奪取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性命?
「現在我們還沒脫險,那艘船艦可能去而復返,老子不要一個會拖後腿的同伴,在戰場上不是他死就是你死!老子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放箭!」說著舉槍指著方運辰的頭頂。
方運辰跌坐在地,看著那水手以額碰地,雙手合十,不停發出有氣無力的求饒,心下極其矛盾,深知老鄭所言皆屬實情,但眼前那水手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一條生命,就算真有甚麼深仇,也不該這般毫無人性,趁其傷重,取人之命,心中猶疑難定,右手彷彿變得無比沉重,重得他抬不起手,更別提瞄準射箭。
于瀚見狀,便欲上前求情,但聽砰砰兩響,兩顆子彈打在他的腳邊,阻卻他的腳步,老鄭槍口復對方運辰,怒喝道:「這就是戰爭!不是你就是他!給老子放箭!」板機扣處,一顆子彈射出,劃過方運辰的臉龐,打在後方船沿。
方運辰驚呼一聲,眼淚鼻涕混合著汗液流了滿臉,咬緊牙關,本想緊閉的雙眼也被老鄭喝開,緩緩抬起手來,對準那人,可說甚麼也沒力氣按下機關。
又聽砰砰砰三響,三道疾風擦過自己的頭頂和雙耳,方運辰彷彿只聽到自己的吼叫聲,手中一緊,按動機關,袖箭發出。待五官回復知覺時,那水手已然死在地上。
方運辰呆坐當地,雙眼無神的看著那具屍體,心裡意外的沒有一絲愧疚,也沒有感到噁心翻湧,反而感覺到原來殺人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而正是這樣的心情讓他感到害怕,怕他自己──我殺了人,但卻沒有感覺到慚愧內疚,我是不是一個惡人?
于瀚也是今日甫歷殺人之事,差別在於他是為救同伴而出刀,且心思較為剛毅堅強,心情較易於平復,走上前將兄弟扶起。
老鄭卸下左手上的指虎,丟在方運辰面前,冷漠令道:「小辰守甲板,猴子作領航員,瀚子跟我進來幫忙掌舵。等一下用對講機講禦敵計畫。」
「老鄭你……」于瀚見他絲毫不體恤方運辰驚魂未定,正欲理論,卻被方運辰一把拉住:「老鄭是對的,這裡是戰場,我們……我們不能內訌,我沒事……」說著套上指虎,緊握雙拳,用衣袖拭去臉上血汙,挺立於甲板中央,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站在主控室裡的老鄭看著在外頭相會的三人,暗嘆一口氣,自言道:「為甚麼你們要跟著一起來呢?」殊不知,太子幫三人也懷著相同的疑問,其時,已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