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幽暗深邃的眼神一边盯向司徒虎,一边吃着手中的半截壁虎,始终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阵,直到他快将壁虎吃完,司徒虎才继续开口:
“是那李苍荣耍的花招么?”
司徒虎镇定自若的说道,“如果是,让他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抵抗,圣上已进入鸩毒林,他的死期已到。如果不是…”
唰——
只见他抽出腰间的厚背大砍刀,缓缓提起来,指向了眼前的怪人继续说道:“那你就最好赶快回答,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否则,阻挡天子御驾亲征的道路,你也只有跟那李苍荣…是一个下场!”
怪人仍是冷漠的盯着他,没有应答。
“呵,听不懂人话吗?”
司徒虎眉头深蹙说道,“那我也不顾…你是李苍荣养的什么怪物,还是单纯这林子里的野人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话音刚落,司徒虎便将袍子一抽、右脚一踏,对着野人便是当头一劈——
而见到迎面刀锋袭来,那野人是两眼惊得一瞪、当即扔掉了右手的一小截壁虎尾,空出了两手来…
此刻,只见眼前,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
砰!
一个听不懂人话、吃着壁虎的丛林野人,竟使出‘空手接白刃’的招数,在咫尺之遥的位置截住了大内总管的当头一劈,并且还顺着掌势,将他大砍刀的刀刃尽数拍成了粉碎!
“空手接白刃?!”
在司徒虎万分错愕的眼神中,刀刃碎成的铁片、碎粒,哗哗掉落入了眼前的毒沼中…
司徒虎随即迅速扔掉刀柄、后跳一丈,摆出了双拳应敌的姿势。
“一个丛林野人,竟会使这等招数?而且…合掌竟有如此威力,能将我的大刀拍的如此粉碎?这…”
在他正疑惑万分之际,野人已走出毒沼,踏上陆地。
此时,可见他的双脚处、从脚踝到脚掌底,与双手同样是缠满了遍布血迹的刺藤,且比手上的还更是密集…
“哧…”
怪人缓缓走向司徒虎,虽听不懂人话,但看得懂刀劈与摆拳姿势的意思,此刻的他,已是龇牙咧嘴、大喘粗气,从眼神到牙齿间,整副面貌皆流露出了满当当的杀气。
“哼…怪虽是怪了些…”
司徒虎冷嗤着道,“但我司徒虎可是…从未惧怕过任何对手的!”话音刚落,便再度扑冲上了前去——
砰!
凌厉迅猛的一拳招呼而去,这次仍被那野人反应过来、及时伸出手腕挡了住!
只此短短一瞬,司徒虎便已能看出,这绝不是个简单的野人…不仅能使出空手接白刃,能接住他的拳,更还就在接的同时、懂得换作手上缠住刺藤最多的部位接下,使得那些锋利的刺、全都扎入他司徒虎的手中…
若是寻常野人,绝无可能有这般心智!
可是这一招,对待一般对手尚可,对他司徒虎这样无惧伤损之人而言,可说是毫无意义!
接下了第一拳的下一瞬间,司徒虎便紧接着照面招呼上了如雨幕般的拳法,且招招皆出杀手,尽量避免接触他手脚的刺藤,而是无时无刻不对准他咽喉、裆部、双目等脆弱部位出招——
刀刃虽断,但他司徒虎的拳头可说是比刀更硬的!
只见就在这幽暗的密林间、乌黑的毒沼前,一个着装整齐的大内总管、一个目不识丁却武功高强的野人,两位身高超过八尺的壮汉,开始起了拳法的对招来!
在初起交打的数十招间,二人打得皆是有来有回。
但始终是熟门熟路、且受伤能自行恢复的司徒虎,是逐渐打出了更多的优势,不仅数次击中野人的小腹,将他时常击倒、击退,还总能依靠体型小上一号的优势,不断打到野人的脆弱部位…
而那野人,却也在不断地隐约有发现,对手身上凡有被藤刺伤及之处、均已自行恢复,而变得愈发愕然、不知所措起来。
在互相招呼了近百招之后,砰地一声,野人被司徒虎跳起的一脚踢中胸膛,倒飞开数丈之远,扑通一声、跌入毒沼之中…
在落地站稳后,趁此空隙,司徒虎身上之伤又已全部愈合。
“哼,作为个野人,还算有点功夫。”
司徒虎冷嗤着说道,“可惜…遇上的是我司徒虎!别说是你,就是你们李祖师来,也对我无可奈何!”
说罢,司徒虎一把扯下了身上被刮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袍子,扔到一旁地上,露出了自己精壮健硕的上身,那一对壮若山峦的胸肌,整齐排列而下的六排腹肌,整个魁梧的样子是丝毫不输给此刻、那掉入毒沼中的野人。
“哧…”
只见野人踉跄的从池水中站起,瞪向司徒虎、眼神间是目眦欲裂,看起来是在刚才的交手间已被惹怒了。
然此刻,令司徒虎觉着奇怪的是,那沼泽明显是有毒的。
而这野人全身浸入其中、身上也已冒出了许多中毒腐蚀的痕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甚至丝毫不受其影响一般,即便身上已是紫黑一大片,仍是不吭一声,并且那些痕迹、很快又自行消散,与他极为相似。
站在毒沼中,野人与司徒虎相隔三丈,互相盯着对方。
“哧…”
野人抬起右手,指向了司徒虎,此刻,只见他双拳使劲向内一攥,缠绕在他两手间的一层层刺藤、便相继哗哗掉落,露出了他光秃乌黑的两掌来。
虽不知这样是何用意,但司徒虎仍谨慎为上,继续摆出拳法准备应对。
接着,那野人面对三丈外的司徒虎,双拳再一紧攥,这时,令司徒虎再度感到惊诧之事发生了:
在他内力的感知中,只察觉到这野人居然将浑身那十分深厚的毒功,尽皆凝聚到了他的两只拳头上…随后,便见他双拳逐渐肿大,从手腕到指尖的皮肤、也在缓缓泛作紫黑之色。
“这是…五毒邪功吗?”
司徒虎眉头深蹙、疑虑不已,“不对,五毒邪功岂有这等用法?更何况,这还是个野人…”
“嗷!”
还未待他再思考下去,野人便已怒嚎一声,脚下一蹬、跃过数丈,直接突向了他来——尽管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出于谨慎,司徒虎这次选择了闪躲,于是,便见他侧身一避:
轰!
野人的右拳挥空、硬生砸在地上,竟直接轰出了个数尺深圆的凹坑来!
而接连带来的震动,更是使得司徒虎差些没站稳,踉跄摇摆之间、当即再后跳了一丈后,这才最终站定…
然而,野人的进攻又随即接踵而至了!
这一次,司徒虎再没莽撞接下任何一招进攻,而是继续凭着自己的体型优势能躲则躲,环绕在野人的四周、闪转腾挪,想要伺机再发动对他脆弱部位的杀招——
二人在这小毒沼的岸边,一打一躲、继续又互相来往了许多招。
这回,由于这野人似是将全身气力都集中到了双拳,并且还附带有毒功般,是故在每一次打空、打到其它地方时,总是留下些痕迹:
打到地上时,每一拳皆可震出个数尺深圆的凹坑,飞沙炸开,烟尘四散。
打到花草树木时,更是能在拳面才接触到草叶的一瞬、便将其腐蚀断裂,在司徒虎的眼中,大到数丈高的歪扭大树,小到岸边的一些野草,只要被他碰到,皆是瞬间枯萎、不久便中毒死亡…
凭着体型与轻功,司徒虎这次竟将野人兜得团团转,不仅是一拳没让他打到,更是再度趁着间隙、屡次击中他的要害——
而野人则是越打越怒,呼喘出的粗气在交打声中仍可清晰听到,甚至还能见到他布满血丝的怒眼,还有咧嘴时飙洒出的唾液…
……
由于必须一边闪躲、司徒虎没法使出全力,故而尽管他的攻击招招击中要害,打在不知疼痛的那野人身上,也依然看似是未伤分毫一般。
“这是什么奇怪的功夫?”
司徒虎惊疑万分,“是拳法吗?掺杂毒功的拳法?可又为什么能有…”
正在他一边闪躲、一边思考着之际,这一刹那之间的分心,让他是一瞬失误,没能躲掉野人迎面冲来的下一记重拳:
噗嗤!
野人这带毒的重拳,威势比他司徒虎的拳头可说是更猛上许多!
只见是一威猛的毒拳、砸到司徒虎的胸膛正中,威力已经猛到不需要崩飞司徒虎,而是直接将他击穿——轰出来了个一尺方圆的可怕圆洞!眨眼间,司徒虎胸腔内的胸骨、肋骨甚至是脊椎骨都瞬间全部碎裂成了渣末,内脏被震破…其余的皮肉更是受毒功的影响,也瞬间腐蚀开去…
紧接着,殷红与乌黑混杂的大滩鲜血炸洒而出,溅得二人满身都是。
尽管身子上开个窟窿,对司徒虎而言仍不算什么。
但受毒功的影响,此时的他,已是开始觉得有一阵精神恍惚、四肢麻痹之感遍袭而来,遂手脚都不受控制,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这…”
渐渐地,司徒虎眼中所见也开始模糊起来。
当他用尽仅剩的力气,低下头去要看自己胸前的窟窿时,却看到了他此前毕生都从未见过的惊悚一幕:
尽管依照往常,自己的肉身白骨开始了自行恢复,但可怕的是,这一记毒拳带来的、沾留在自己那仍扑通跳动着的心肺之上的剧毒,正在将他那些缓慢生长着的骨肉、一点点的又腐蚀下去…
若是常人,中了这一拳早已直接死去。即便不死,那剧毒腐蚀心肺的刺痛感,也能令他瞬间失去意识…
然而,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司徒虎此刻已全身麻痹,是既感知不到自己状态的恢复,也感受不到重拳穿身的痛楚。
而野人在一拳打穿了对手后,自以为这回已赢定,便就此收手了。
没再继续打下去,而是站在司徒虎面前、俯视着他。
尽管不识人言,但却反应灵敏、武功高强,即便是野人,他也仍有一些心智,此刻,刚才交手时被频繁‘羞辱’的愠怒在他心中、就如同他双拳上散发开的毒雾一般,仍旧没有散去。
此刻,只见他微微俯身、抓起司徒虎的左手,将之提了起来,而后…
嗤!——
反手就是一道扭转,直接将司徒虎的手臂两段、那连接的关节扭得断裂开来,并且还可见到,随着他五指皆戳入了司徒虎前臂的肤肉后,就完全如同那《五毒邪功》的施展般,许多剧毒顺着破开的位置、注入其中…
由于司徒虎心肺遭到破坏、且已失去身躯的知觉,此时,他的内功几乎已等同于不存在,对这些剧毒,更是已无可奈何:
一道道紫黑色的疥疮、瘀烂开始此起彼伏的在他左臂上生长而出,随后,更是飞快形成坏疽,蔓延而上。
场面可谓是极为骇人,常人若见,必是早已看吐了。
紧接着,这野人还拉住司徒虎左前臂那中毒腐烂的部分、故意扯到他眼前,要让他看清楚自己左手的可怕模样…
“呵呵…呵…”
曾从李苍荣手上活着逃出来的司徒虎,早已见过比这更可怕的场面,这一幕是根本吓不到他的。
“哧…”
野人咧齿一笑,神情间是十分得意。
然而,就在这时,最令司徒虎感到震惊与诧异的、甚至连那李苍荣都未曾对他做过之事发生了:只见那野人抓起司徒虎的左掌,俯下身拉到了嘴边,而后竟“啊…”的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来——
就在这时!
只闻砰的一声,一道寒芒扫来,重重的击打在野人右额的太阳穴处!将他整个人击倒、落地翻滚开去,而使这一下给咬空了!
“哧!”
野人被激得更加愤怒,当即迅速爬起身,怒瞪着眼前来人:
此刻,只见在司徒虎身边,已多出来了个身高七尺九、头束发带、系高马尾,披盔戴甲、手执七尺黑枪,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竖曈的少年——
王伊宁!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李祖师已派人来迎接了!”
王伊宁挥动长枪,指向野人、厉声喝道,“你…”然而,就在他正欲继续讲下去时,看到野人的面孔,他却忽然停住了!
“你…这、这…”
“哧…”
野人看到又来了对手,且与他一样体内毒功深厚,便也不敢轻敌,而是保持着一丈外的距离。
“这怎可能…”
王伊宁攥紧枪杆的手不禁微微抖动,“你是…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