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用的是棋子暗器,但在出手之前,却将此事告知郑旭。
如此一来,他这一手,已经不应该叫暗器,而应该称之为明器。
暗器失了隐蔽性,威力自然要弱上三份,只是黑白子内功深厚,指力惊人,那一手“玄天指”的本事,在整个江湖上,都是少有人能及,纵然敌人明知这一点,往往也难以将其接下。
他又性格孤傲,喜欢摆架子,自然觉得自己没必要藏藏掖掖,有失风范。
但是郑旭的实力,显然有别于他以前碰到的那些江湖“高手”。
若是黑白子小心行事,暗中伤人,那真有万一的可能,能够伤到郑旭,可如今暗器变明器,那就真是自曝其丑了。
“啪!”
差不多就在黑白子出手的一刹那,郑旭便挥剑而起,轻柔的剑尖直接直接将其棋子挑开,而且还余势不减,继续向黑白子刺去。
黑白子见状,心里登时一慌,连忙从袖中抓出十一粒黑白皆有的棋子,以漫天金星的手法,向郑旭掷了过去。
以郑旭的目力,自然能看出这些棋子的轨迹,晓得黑白子这一手,应当是精心计算过的,已然将十一枚暗器棋子,散射成一道网,将郑旭身边五尺以内的位置,前后左右所有的空间,尽数给封堵住了。
这一手法,倒也算得上招式精妙,世间罕有了。
但,还是无用。
郑旭身体一晃,整个人便直接向后暴退了二十步,将所有棋子全部闪过,而在他稍等数个呼吸的功夫,待得棋子全部落地之后,他的身形又是一动,飞速向左飘移了二十余步,继而又迥乎直线向前,以剑刺出,在黑白子的眉心轻轻一点,刺出一滴血珠后,才轻飘飘的抖腕收剑。
这种要命的感觉,直接将黑白子唬了个魂飞魄散,使得他的身体僵硬的好似石头一样,头上尽是汗珠,可口里却是禁声,踯躅不敢言。
黑白子射出那十一枚棋子后,便又取出整整三十六枚棋子,想要以此迎敌。
但在郑旭躲闪过他的那一击之后,便迅速以一种鬼魅的身法前后腾挪,而在这个过程中,黑白子纵然拼尽了全力,眼睛一眨抖没有眨,但却依旧没办法捕捉不到郑旭的位置,以至于他紧握着手里的棋子,但却根本不敢将其投掷出去。
在最后时分,他倒是确定了郑旭的位置,可在那个时候,郑旭的剑,已经挑破了他的眉心。
眉心乃是人体最大的要害之处,若是郑旭没有手下留情,而是下手稍重一点,多刺个一两寸,他黑白子的性命便没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刻的黑白子,那真是一动都不敢动。
“行啦,接下来,不用比了吧!我跟你们的武功差距,你们应当能看得出来!现在,把握带去西湖牢底,让我去见见任我行那个老先生吧!若是你们觉得不服,那就把黄钟公那个老头叫出来,跟我比划两下。”
郑旭越发烦躁,自然他的声音也就变得更加不客气,声音之中,赫然多了几分杀气。
他可以忍着不杀丹青生,忍着不杀黑白子,但他不知道自己再搏杀上一场之后,是否还能忍住心中的杀机了,所以他这话看似不客气,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内里其实反而带着几分好意。
黑白子,丹青生,秃笔翁三人登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几个也都是聪明人,晓得郑旭既然恶客登门,那也就是不怀好意,而他们江南四友的手上,虽然也算颇有家资,但是他们手上的那些酒谱,书画,棋谱,琴谱,不可能放在郑旭这般的江湖恶客的眼里。
故而他们也猜的出,郑旭此来,应当是为了被囚禁在这梅庄之中的前任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
但是这件事,却是他们几个,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当年东方不败暗算任我行成功,初掌大权之时,便立即清洗异己,江南四友一是不想淌这滩浑水,二是他们经历太多,所以心灰意懒,所以讨了这个关押任我行于西湖地牢的差使,使得他们远离黑木崖,避开那里的政治风波,于此安心度日,享受清福。
江南四友的心里都清楚,他们现在能有如此安生日子,都是因为他们承担的这个“差事”,而如果这个“差事”出错了,那么他们轻则丢了这个差事,不能再安享清闲富贵,重则要被东方不败追责,被日月神教所追杀。
也就在这三人心里焦急,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厅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道悠然的琴声。
这一生琴音响起之后,郑旭的心里登时一凛,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一抹慎重之色。
好琴音!
这琴音响动之后,他立即感到自家体内的葵花真气,好似受到什么触动一般,如同被烧开的水一般,骤然沸腾起来。
不仅如此,在郑旭体内真气波动起来之后,郑旭心中的情绪,也莫名的被扰动了几分,将那几份藏在他心底的杀气,全部激发出来,以至于让他那双黑色的眼眸,登时染上了几分血色。
“杀!”
郑旭的嘴巴微张,从口里吐出一声好似蛇一般的嘶吼声后,他便身形一动,一剑向离他最近的黑白子刺了过去。
这一剑,已然跟刚才不同,却是真正的带了一抹甚是浓厚杀意。
在方才的交手中,黑白子已被郑旭吓破了胆子,连忙要取出他的兵器,想要以此招架。
可惜的是,郑旭这一剑来得太快,而黑白子又因为心中胆怯,使得他行动之时,身体有些僵硬,以至于郑旭手中之剑,已经快要刺到他身前的时候,他的兵刃还没落到手上。
亏得黑白子的身边,便是秃笔翁和丹青生,他们见了郑旭出剑,便知道自家绝对没办法帮黑白子挡住这一招,索性二人还是有些机灵,晓得围魏救赵,攻敌必救的道理,使得心有灵犀的二人,并没有动手去救黑白子,而是一左一右,攻向了郑旭。
“玉龙倒悬!”
丹青生举剑而起,将自家的独创的“泼墨披麻剑法”的最强一招施展出来,当头向郑旭的脑袋刺了过去。
“裴将军诗!”
秃笔翁则是掏出了自家独门兵器判官笔,用这支甚是小巧的兵器,一笔朝着郑旭的胸口点去。
“嗯?”
郑旭的情绪的确有些烦躁,甚至达到了不能正常思考的地步,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在他察觉到丹青生,秃笔翁二人的动作之后,便立即身体一转,抽剑而退,先是一剑挑在了秃笔翁的判官笔上,将他连人带笔拨开,继而挥剑挡住,挡住丹青生的当头一剑。
说起来也是好笑,在江南四友之中,丹青生的武功本是最低,甚至不比他们的仆人‘一字电剑’丁坚和‘五路神’施令威高明多少,而他独创的那门“泼墨披麻剑法”,看上去貌似精妙强悍,杀伤力极高,实际上却是破绽极大。
若是遇到高明的剑客对手,都不需要用什么精妙剑招迎敌,只须在其仗剑当头硬砍的时候,将自家手中剑向上轻挑,顺着他剑锋滑了上去,便能将他的五根手指给斩断了。
郑旭原本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无巧不巧的是,他此刻已经被心中的烦躁所控,只是仗着本能行事,所以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反而是以近乎硬碰硬的手法,反攻向丹青生,跟他硬拼一招。
如此阴错阳差之下,丹青生这一剑,不仅没有坑了自己,反而凭着其强悍的力道,将郑旭逼退了一步。
这,还是江南四友跟郑旭交手的过程中,第一次有人能跟郑旭动手打平了一个回合。
这一剑过后,另一侧的黑白子终于腾出手来,将自家的兵器亮了出来。
黑白子的兵器很是独特,甚至在整个江湖上面,可以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的这件兵器,形状其实是一块方形的铁板出来,铁板上刻着十九道棋路,其实就是一件一块铁铸的棋枰,平日里他便是抓住棋枰的一角,以此为兵刃,再以黑白棋子为暗器,却是将自己的棋艺之术,化作自家的武功之中。
黑白子出手的时机,很是巧妙,正是在郑旭被丹青生一剑击退的时候,骤然出手,一棋盘向郑旭砸了过去。
这一招,却是有一个名头,唤做“景帝弑吴王”,却是化用了汉景帝年轻的时候,跟诸侯国吴国的世子起了争执,结果他一气之下,直接挥起棋盘,一下将吴王世子砸死的典故。
黑白子这一手,其实本来很是巧妙。
他方才跟郑旭交手的时候,其实已然被郑旭的鬼魅剑术给吓破了胆子,而他此时既然鼓起勇气,要对郑旭下手,自然要全力以赴,将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却想自己最好能在一击之下,将郑旭一下砸死在这,一了百了。
认真说起来,他这一下出手,其实也是丹青生给的勇气。
若非方才那一招,武功比他差了一筹的丹青生,也能跟郑旭斗了个旗鼓相当,否则他纵然能鼓起勇气,怕也要犹豫一小会。
他这想法倒是很好,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侥幸这种事情,只会有一次,而不会有第二次。
“咔嚓!”
黑白子才刚刚出手,那被他拿在手中的棋盘刚刚从上而下,欲要往郑旭的方向挥过去之后,却是在他刚刚挥出手中的棋盘,自己的胳膊肘都没有拉直的时候,一道璀璨的剑光骤然升起,在他的右臂处炸出了一朵闪亮的剑花。
一条手臂,黑白子的右臂,从手指到手臂手臂,囫囵的被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