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亏你还记得。”
“谁能不记得?”小师弟赞叹道:“大师兄仁义无双,当今天下纷乱,百姓困苦,也只有大师兄心记百姓,也是您力排众议才有了今天。”
力排众议?
他又问:“是谁支持,又是谁反对?”
小师弟一阵冷汗,他怎么敢随便乱说,只有道:“多亏当过官的二长老心怀慈悲,他说,我灵霄派管不了全天下,却只愿方圆百里再无饿殍,如此方显我派仁义大道。”
凌云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去见一见无妨。
与此同时,青玄门正准备告辞。
青玄门的掌门叫陈青宇,他对大长老道:“只可惜,没能见到贵派大师兄的英姿,陈阳,没能见到他,实属有些可惜啊。”
陈阳正是青玄门的大弟子,闻言脸色涨红起来,低头道:“弟子回去后,一定好好修炼,不会比他差的!”
对自己弟子能到凌云霄的境界,陈青宇不抱指望,又对另一位弟子道:“李清,安排一下,我们回去了。”
李清正是那位消息灵通的小师弟,睁大了眼说道:“就这么回去了吗?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说好的联姻道侣……”
“说什么呢!”
陈青宇眼睛一瞪,当着人家大长老的面,怎敢如此放肆?
李清自以为知道了天地间最大的秘密,显得有恃无恐:“不行,就算不联姻,说好的讲道呢,让他们那大名鼎鼎的大师兄出来见见我们啊!”
陈青宇尴尬笑着,看向袁罡风。
却见袁罡风悄悄掐指一算,忽然道:“不妨事,就让他出来讲道!”
凌云霄对此还不知情。
路上,在前边领路的师弟似有话说。
看出了他的心思,凌云霄道:“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小师弟如释重负。
“不瞒大师兄,或许您不记得,您说那番话的时候,我就在场,我也是个盗贼的孩子,我能有今天,多亏了您的仁慈。今天特意由我来找您,就是希望您见了,不要太过计较……”
“我不会计较。”凌云霄往前走两步,回头道:“不要老是您您的,听了不舒服,普通称呼就行。”
小师弟感激万分。
再往前走时,忽然听到山上钟声大作。
一般这钟声敲响,都是有什么大事需要着召集所有人,其他的事情都得先撂下。
回头看了小师弟一眼。
小师弟拱手道:“大事要紧!”
所有人都转移到神王殿中。
等他到时,灵霄派所有弟子已站得整整齐齐。
还有不少青玄门的弟子也在。
就连新弟子们,还有之前在闹事的一帮人,也都在这里。
众人一见到他,恭敬行礼:“请大师兄讲课!”
什么情况?
他暗自吃惊。
讲课?
谁说我要讲课了?
望了一眼大长老。
好像,确实是听他提过……
不是说好了不讲吗?
对了。
一定是因为坑了大长老一次。
这次反被他坑了。
终于是躲不过去。
他沉吟片刻。
算逑!
讲就讲!
你们敢听,我就敢讲!
敢死我就敢埋!
这一关,不过去算是不成了。
他正准备大显神通时,人群中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这就是你们的狗屁大师兄吗?”
这人,就是叫嚣着要和他打一架的那个人。
原本是野狼帮其中一员战将,名叫吴仁贵。
当了几年农民,养成了一身黝黑。
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筋肉壮硕,满面虬髯,头上扎着一条汗巾,瞪大了眼睛,满脸狰狞,活脱脱一猛张飞。
几年前,山寨被剿灭时,他正摔伤了腿修养,觉得自己是来不及逃才被抓,满怀怨恨。
现在腿脚好了,总觉得自己是被忽悠瘸的,非要来找一个说法。
有灵霄派弟子喊:“是谁人在此无礼?”
凌云霄看了看,没空去理这人,他的首要之事,是要解决这讲道的问题。
李清听见有人敢骂,不禁心里痛快,便对那人说:“敢问阁下,是要将子女送上山修习?”
吴仁贵双手叉腰答道:“是啊,怎么?”
李清笑道:“那太可惜了,不过是白白葬送未来。”
“你说什么?!”
“说什么胡话!”
灵霄派弟子对他怒目而视。
吴仁贵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大笑起来:“那照你说,应该去哪?”
李清答道:“那当然是来我青玄门!”
灵霄派弟子都怒了,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青玄门的弟子慌了。
大弟子陈阳急忙低声说:“这可是在他面前,你别那么嚣张……”
李清却有恃无恐,根本不慌:“你看他能说些什么!”
凌云霄站在众人面前,低喝一声:“安静!”
顿时,场上都安静下来。
环顾众人一圈,凌云霄缓缓道:“你们,想听我讲道?”
李清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个回答:“是啊,哎,你们说是不是?”
他开始起哄了。
不明真相的弟子们也随之应和。
“是!”
“我们也想听!”
众目睽睽,排场浩大。
看来是要来真的。
有灵霄派的诸多弟子,还有许多即将加入灵霄派的年轻弟子。
他本该毫无底气,心中发慌才对。
不知为何,他却有话想说,不吐不快。
经过了修炼,内视,又去了趟洞府界。
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心中有些感慨,已经快要决堤。
他的精神导师,大闲至圣先师,水库浪子,辽北地区第一狠人,江湖人称彪哥的范德彪先生,曾有一句名言:“啤酒瓶往那一摔,咔一下就得把场子镇住!”
眼下都不过区区小场面!
他忽得抬起头来,显出坚定的目光,反问一句:“何为道?”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什么是道?
这是他的一句反问,似乎没有人能答得上来。
不等他人回答,他自问自答:“所谓道,凡是自然,皆可称道!”
全场皆惊。
这难道是要来真的?
大家真的在听大师兄讲道?
凌云霄豁出去了,你们要听我讲道?
我就给你们讲讲道!
前世今生,他也不是白活的,他能够装这么久,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何为自然?”他缓缓站上高台,沉声道:“我思我想,我情我欲,皆可为自然之道!”
李清都懵了,怎么回事?
他怎么还真的讲上了?
玄灵妃捂着嘴巴,含泪看着大师兄。
这,才是她想象中,大师兄该有的样子。
大师兄一直在她面前没个正形,还真就是装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单独装给我看呢?
环顾众人,凌云霄心说,昔日有李云龙讲亮剑精神,今天就有我凌云霄讲战斗意志!
他就是靠着这股劲才走到了今天!
害怕吗,恐惧吗,绝望吗?
或许有过。
但是从此以后,一去不复返了!
回想过去,他的这些反应,都是很正常的。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恐惧还是兴奋。
在这个时候,要么战,要么逃!
这就是所谓的:战逃反应。
如果心中惶恐,分不清自己虚实,就会错把战斗的意志当成了恐惧的心理,从而促使自己做出一系列错误的抉择。
战斗与恐惧是两个极端,它可以被轻易的转换。
这个时候,巨大的恐惧就变成了强大的战斗意志,让人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一时间,他心潮澎湃,仿佛自己真就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师兄一般。
“我要讲的是,战斗意志!”
他环顾四周,缓缓道:“诸位以为,修行途中,什么最重要?”
众人互相看了看,议论纷纷。
他接着问:“是修为,法宝,还是功法,奇遇?”
众人皆答不上来。
“都不是,而是你的精神意志!”
他道:“归根结底,修行者,逆天而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他认真的模样,让所有人都认真了起来。
“人这一生,困难挫折无数,是一场场战斗的积累造就了你的人格,而在无数的战斗中,依靠的是什么?”
他环顾四周,丝丝的霸气显露。
“一时的运气,突然的奇遇,偶然的爆发,只能保证你赢一场,保证不了你永远都能赢!”
他甚至凶狠的道:“你可以赢无数次,可你只要输了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满场哗然,纷纷觉得有道理。
他又问众人:“修行一途,你们以为有捷径吗?”
众人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认为是没有的!”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非要说有,那就是你刚强如铁的意志,唯有此,能够带给你一路坦途。”
他说的这些话,全都是他个人总结出来的,这是他成为大师兄之后,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没有半句假话。
“怎么解释这句话呢?”
有个弟子举起手来。
仔细一看,竟是听得分外仔细的黄阿九。
凌云霄答道:“假如说,有这么一个人,他的修为,他的法宝,他的功法,全都不在你之下,你们打得难解难分,要如何才能分出最后的胜负呢?”
有弟子问:“这不就是打平了吗?”
凌云霄道:“所谓的打平,只存在理论之中,大家说好规则,切磋武艺,两者不相上下,可是在实战之中,两方交战,你死我活,真有打平的可能吗,或者说,打平了,就是两者都输了。”
众人都觉得有理。
凌云霄指了指他们,带着笑意摇头:“诸位已知我意!好比两个修为相当的人,打到天昏地暗,打到江河倒流,打得兵器尽碎,打得修为尽失,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你们觉得,要怎样才能赢?”
众人这才有些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欣慰,笑道:“这个时候,就要看谁,拥有更加强大的战斗意志,谁的意志更甚一分,谁就能赢!”
众人皆震惊,无数弟子心底升起仰慕。
在这一刻,凌云霄的心底忽然感到一阵暖流,精神意志更加强大。
这就是所谓的,修心不修仙!
调教众人心理,赢得众人仰慕,竟是这样的畅快。
就在此时。
青玄门的李清不屑一笑,忽而抬手道:“根本就不可能打到这个份上,这全是在瞎扯!”
众人又都凝望着他,李清非常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自以为掌握了真理,他非要戳穿这个谎言不可!
凌云霄笑望着他:“那,你敢不敢以凡人的修为,和我打一场,看看是谁会赢?”
众人又望向了他,这回,却是无边的压力来到他这边。
望着凌云霄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间,李清只觉得瀑布冷汗,只看他一眼,就让他心里产生了无边恐慌。
这就是心境变化带来的影响。
所谓:战前摧其心,战中攻其阵,战后戮其身。
先取其心,则敌之战阵,敌之身躯,不攻破之。
真正的战斗,往往从看见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这一瞬,李清如坠冰窟。
完了,我上当了!我怎么可能会和他打?我他妈怎么打得过?
一时间,他慌张不已。
藏在人群中说话,和被人直接点出来,根本就不是一种感觉。
他开始疯狂的怀疑自己。
对了,我听到的消息,一定是假的!
这位大师兄就在这好好站着,怎么可能像传言中的那样,身受重伤还命不久矣?
又想起凌云霄杀神的名号,更是颤抖起来。
我一定会死在他手里的!
就在他浑身颤抖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敢!”
一个人站了出来,正是那吴仁贵。
李清顿时觉得找到了救星,冷汗之中,赶忙拱火:“对,要打就和他个普通凡人打,我,我修为太高了,压制不住!”
场上是一阵哄笑声。
你还修为太高?
那大师兄修为这么高都压得住,你压不住?
有弟子好心提醒这个吴仁贵:“你难道不知道大师兄威名吗?”
吴仁贵摆手喊道:“我他妈当然知道,我要挑战的就是你!打死我也不相信,就你小子能凭一己力破了我野狼帮,定然是用了什么手段,我岂能让我儿子由你们这帮人教导?”
凌云霄点点头道:“不错,我是用了一些手段,但那是修行者手段,有疑问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
就是,我们修行者需要向你解释为何强大吗?
吴仁贵冷笑一声:“我这辈子从不相信神魔鬼怪,有本事和我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少用你那些花里胡哨的骗人手段!”
其他人忍不住道:“我们怎么是骗人呢?”
“我们堂堂修行者,用得着骗你吗?”
凌云霄点头微笑:“好,我不用真气,也不用任何的法宝兵器。”
众弟子更加吃惊了,纷纷劝他:“不可啊大师兄!”
“只是说说而已啊,那样太跌身份了!”
修行者的强大,靠的就是一身的修行手段,靠真气支撑才换来身如铜铁。
大师兄稳赢这件事是想都不用想的,可以大师兄的名声,就算被擦到一点衣服,将来也能被人无限传扬出去。
吴仁贵大喜过望:“嘿,你可不许耍赖,偷偷的使什么招数!”
凌云霄笑道:“当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弟子作证,我可以告诉你,你用什么手段,我也用什么手段,你用什么招数,我也用什么招数。”
吴仁贵知道,正面强取肯定是得不了便宜,唯有使阴招,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
“看招!”
二话不说,猛然冲了过来,一掌朝着他天灵盖。
凌云霄神情平淡,伸出一手,一掌如鬼魅般的直扑对方面门。
众人惊呼一声,这一瞬其实胜负已分。
当然,这是在修行者看来。
可在吴仁贵看来,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点到为止。
他心中只觉得:我大意了啊,没有闪!
然后脑袋一歪,堪堪避过,又再次冲过来。
正如臭棋篓子一般,丝毫不顾场上局势,不被彻底将死不会认输。
吴仁贵当然知道修行者厉害,只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
他不相信,才不到二十的小家伙,竟然是什么大师兄,还一个人摧毁了山寨无数。
他当了一辈子盗贼,忽然就成了以往被劫掠的对象。
他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变化?
原本他已经认命,自己当个穷苦农民就罢了,可他儿子到了求学的年纪,若是到灵霄派来,好好的盗贼之子,成了修行者?
修行能顶个屁用?
清心寡欲的,能换来荣华富贵吗?
当盗贼不是更有前途?
他心中怀着怨恨。
只要能挫败这大师兄的锐气,他就能趁这个机会告诉儿子,修行没有前途,跟老子重新上山吧!
出去闯一闯,博他个荣华富贵!
怀着对后代的期许,吴仁贵一爪向着凌云霄抓来。
这一出手,就显现出了不凡。
他并不只是个会拳脚功夫的莽汉。
恰恰相反,他也修习过,在普通人里算是个高手。
一爪掏出,凌云霄侧身躲过,呼啸的风声在耳边穿过。
吴仁贵暗喝一声:“掏鹰手!”
一手集聚力量,手掌飞快的刺出,呼啸声如同鹰啸。
一击不成,立即又呈爪状,朝着他的面部扑来。
“裂虎爪!”
几个女弟子惊呼出声来,大师兄的脸岂是你可以打的?
凌云霄往后一仰,再次躲过了这一爪,同时感觉到了些什么。
“这家伙不对劲。”
说得好像什么都不懂。
可没有真气,这两招是用不出来的。
见凌云霄往后仰去,吴仁贵一喜,等的就是这个破绽,另一手呈剑指直刺而来。
“破天指!”
呼啸着一指朝向了凌云霄的丹田部位。
修行者最薄弱的就是丹田,只要这一指,普通人毫无防备,说不定就得残废。
却见凌云霄一把抓住了他手腕,笑道:“你不像是不懂啊。”
只见吴仁贵的手上,正冒着噗哧的真气,如同锋利的剑刃。
眼见几招都失败了,吴仁贵大吼一声,将手抽出,转而用上了各种招式。
凌云霄只是冷眼看着,时不时闪躲着他的攻击,躲闪中,身形灵动飘逸,姿态顺滑,暗藏着一丝真意。
灵霄派众人望着他的身姿,忽然大惊。
这,难道就是大师兄对他们的教导?
一招一式之间,蕴含了世间真理。
那身形变动之中,印入眼里,化作了一幅幅的功法。
“大师兄在传授我们呢!”
众人心底激动万分。
大师兄看似在与凡人对敌,可哪怕与凡人对战,他依然能借此作出教导,无论修为高低,都能从其中看出不凡。
众人都了解了大师兄此番深意,心中,仿佛响起了他的声音。
“世间本无仙凡,敢以凡人之躯与天争者,是为不凡!”
响彻古今!
却见吴仁贵一拳一掌中蕴含真气,每一击都引起风声呼啸,楞是擦不到他半点,于是更加恼怒。
凌云霄微叹一声,实力相差太大,他就是想挨打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