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啵啵的篝火,不断撩起火舌,舔动着木杆上的穿着的野鸡肉。
油脂顺着鸡肉不断的往下滴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香气引得田林咽唾沫,也勾得他旁边的庄修吞口水。
两个人都是家境并不富裕的孩子,前者是肉穿过来的黑户,后者则是自幼丧父的樵夫之子。
如今两人都是采药卖给丹阳观为生。
肉,对于他们来说,真不是时常能吃到的美味。
“小林子,你知道凤凰肉是什么味道吗?”
庄修忽然开口。
田林摇头。
“醉仙楼里就有凤凰肉,据说是成百只鸡里选中一只,从小给它吃最精细的粮食,喂它吃炼丹师留下来的药渣。这样养成的鸡,就称凤凰……它的肉不光美味,而且凡人吃一口还能增寿五年。”
田林笑了:“这样的鸡咱们是吃不着,但偶尔能吃上一只烤野鸡,那也很不错了。”
庄修不置可否,又问:“小林子,你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吗?”
这次田林皱眉了。
“这话你不该问我,等下个月你同大妹儿成了婚,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庄修冷笑撇嘴:“地里刨食的庄家妇人算什么女人?我说的是满香楼里那些样的。”
“满香楼里是什么样的,地里刨食的又是什么样的?小庄你别忘了,咱们也是地里刨食出身的。”
“况且,况且大妹儿也不算是地里刨食的,她长得比满香楼里的女人更好看。”
后面这句话,田林并没有说出来。
“地里刨食的和满香楼里的就是不一样,因为地里刨食的一辈子只会在地里刨食。时间久了,再漂亮的女人也会变得黝黑粗糙。就像你,你愿意一辈子采药过活吗?”
田林看着执拗的庄修,犹豫了一会儿没再同他辩解。
他知道庄修从小有个修仙的梦想,为此他才放弃了更好的前途转而做了采药人。
庄修采药,从来不是为了从丹阳观里赚那几个药草钱,而是为了得到丹阳子的青睐,希望能跟着丹阳子这位仙师修仙炼丹。
刚肉穿来时,田林一样有这样的梦想。
但几次差点饿死后,他求仙的意志已经不那么强烈了。
他采药,主要是为了从丹阳观那里赚些钱来养活自己。
如果有仙缘,能够被丹阳子收入门下,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除此外,他也在竭力从丹阳观里学些普通的炼药和治病的本事。
他希望即使做个凡人,也应该有一技之长能够养活自己。
两个人采药的目的都不单纯,但二人比起来,田林更像土著,反而是庄修才像是个穿越者。
“你看,连你这样老实的人也不想一辈子采药为生,更何况我?”
说完这些,他扭头看着田林似笑非笑:“小林子,我也不怕你知道,昨天我又进了一次大山,而且还找到了一株回眸花。”
回眸花?
田林这次真的惊讶了,接着替他高兴道:“你把这株百年花交给观里的大师兄,那就能进丹阳观成为里面的道人,你的梦想就实现了。”
庄修也笑了:“小林子,知道我要进观的消息,你难道就不嫉妒我吗?”
“为什么要嫉妒呢?这是你在大山里搏命搏出来的,我应该高兴我有了一个能进丹阳观的朋友。”
“你可真傻。”
庄修心情陡然变好了:“不过这株回眸花我不打算交给大师兄……我打算等丹阳子仙师出关后,亲自交给仙师。”
田林觉得这样做并不稳妥,但不容他说话,庄修指了指已经烤熟的烧鸡说:“天要黑了,咱们赶快吃完下山。”
两人把篝火上架着的烧鸡取了下来,用柴刀分成了两份,倚着药篓分享着美味。
“等我有一天成了仙师,我要顿顿凤凰肉,夜夜满香楼。”
庄修吃干抹净,起身时豪气干云。
田林看着他的背影也笑了,舔了舔油腻的嘴唇,把剩下的鸡腿用草纸包住,小翼的放进了药篓里。
他很羡慕庄修这种不服输的气势,也羡慕庄修很快能进丹阳观了。
但他却没有效仿的想法。
回眸花,五百年才能长成一株,这种已经被划分为灵草的宝贝,只有妖兽横行的大山里才会生长。
庄修的仙缘是拿命搏出来的,比起拿命去搏虚无缥缈的仙缘,田林想要的是更稳妥的成功方式。
比如,先学好自己能掌握的技术,开个属于自己的药铺。
……
天果然很快的暗了下来,田林已蹲在灶火边拉动着风箱正在制药。
旁边放着的是厚厚的几萝药书,一些是他在书店里买到的,一些是他在丹阳观里求来的。
其中丹阳观里的药书最值钱,有一些丹方是书店里绝然买不到的。
田林现在制的,便是在丹阳观里学来的锻体丹。
说是丹,其实跟炼丹师炼制的丹药根本不同。
既不需要神识,也不需要丹炉。
只需要一口热锅,一个风箱,就是普通人也能制成。
但这种一阶丹药都算不上的锻体丹,除了丹阳子外,丹阳观里的道童们也很难炼制成功。
其所需的药草,每一份都需要十年的药龄。
十年的药龄算不得什么,只要肯花功夫,山里总能找到。
但其中一份名叫血经花的,却属于只活一年就会枯萎的药材,偶尔才有一株能够活上十年,谁又会拿它去炼制连一阶丹药都不是的锻体丹呢?
田林侥幸得了血经花,他便想尝试着炼制锻体丹。
这是他唯一可以炼制的,最有价值的丹药了。
如果成丹率足够,将来可以拿它当打响药铺名声的招牌。
要知道,锻体丹虽不是仙师服用的丹药,却是俗世中武人求之不得的宝贝。
就连丹阳观里的道童们,都对锻体丹趋之如骛。
毕竟说到底,丹阳观只有丹阳子是真正炼气十二层的修真者。
而他的弟子们,除一两个外,其他的都是刚入门的普通人。
‘砰’一声响,锅里的丹药忽然炸响。
连锅带盖一瞬间炸碎落地,带起一阵黑乎乎的药粉。
很显然,田林炼丹失败了。
他手心被碎锅片划破,却并不气馁,不失败个成百上千次,如何炼制出锻体丹?
他既然把锻体丹当做招牌来对待,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花毕生的功夫去炼制了。
一旦成功,他在世俗里就不会缺钱。
田林并不急着处理伤口,而是蹲在灶火边记录起了这次制药的得失。
与此同时,他小屋的木门在此时被庄修推开。
“怎么,制药失败了?”
庄修扫了一眼他做的笔记,又走到了放书的箩筐前翻了翻那些药书。
他同田林一样,都买了不少的药书。
但他的志向远大,只买那些记录了诸如回眸草一类的五百年一生的药草的药书。
因为普通的药草修真者是用不上的,他也不会去采普通的药草。
他同田林不一样,田林除了采药外还给普通人问诊,这在他看来纯属浪费时间,他又不打算在凡间开药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田林头也没回的问一句,仍记录着这次制药的得失。
“来给你送些东西。”
嘴上这么说着,庄修人已经走到了田林的药篓旁。
同他一样,田林的屋子里也种了些药草。
他拨弄了几下药叶子后,在田林抬头时把怀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田林一把接过他扔来的草纸,瞬间看到了草纸里包着的烧鸡。
这是他刻意留的,送给二妹儿的烧鸡。
二妹儿是大妹儿的妹妹,同大妹儿一样长得很漂亮。
如果田林能同她结婚,那庄修同田林就能做连襟了。
“你也是,这点东西自己留着吃就好了,干嘛还给二妹儿?”
庄修抱怨道:“你也同二妹儿说一声,我就要同她姐成亲了,让她别再大晚上给我献殷勤,我也不稀罕。”
说完这话,他又随意聊了两句并没有久留。毕竟,天已经黑了。
天已经黑了,但月亮是高悬着的。
村子里不断传来狗吠声,庄修潇洒的身影消失在了血色下。
田林手握着剩下的烧鸡,此刻倍感孤独。
今天其实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个年头。
别看他现在的模样才十七八岁,但他肉穿前就已经是大学生了。
第十个年头,也是他的生日。
这就是他请庄修吃烧鸡,给二妹儿送烧鸡的原因。
他想找人过一次生日,好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到头来,却越发感到孤独了。
孤独也没什么可怕,送给二妹儿的烧鸡被转手送给了庄修,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知道,相比起自己,村子里所有人都更喜欢庄修。
自己无根无底,还没有庄修那样的志向。
他也记得,比起二妹儿,自己其实更喜欢他的姐姐。
只可惜姐妹俩都暗恋的是庄修……
这一刻,田林真有些嫉妒这个村子里唯一的朋友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庄修刚刚过来是朝他炫耀的。
但理智又告诉他,庄修的性格如此。
他又很恼恨自己的理智,为什么不生气时就骂,不痛快时就说?
长久下去,谁知道又在乎你受了委屈?
此时,田林真没多少心情制药了。
他来到了药篓旁把被庄修移动过的药归拢,收拾起了满地的药渣和碎片。
一通忙活后,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这时,他又注意到了药盆上的药草。
目光所至,那盆一年生的天心草竟然在急速生长并开花。
“怎么回事?”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田林又不急着处理伤口了。
天心草十年开一次花,属于灵药的一种。
田林的盆子里,一向种着这种十年或几年一开花的药草。
太普通的山里随处可见,而动辄百年的药草他的寿元又等待不起。
看着瞬间开花的天心草,田林想了好久,才尝试着挤破已经凝血的伤口。
等一滴血落在天心草旁边的血经花上时。
本只是一个小嫩芽的红色血经草,瞬间开始涨高开出红色的花瓣。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田林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惶恐。
他的血液似乎不平常,就好像他的身体一样。
如果算上前世的寿命,他这具身体本该已经奔三的年纪了。
但他肉穿来到这个世界时,身体却回到了七八岁的孩童状态。
如今十年过去了,他也只长成了个少年模样。
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但无法可想也只好这样。
但现在看来,他的身体还藏着不知是好还是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