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真并不着急回家,特意买了糖葫芦还有雪花糕才回了燕子巷。
巷外飘着烧饼摊的饼香混着安庆坊独有的骚味,他儿时最讨厌也总想远离这样的气味。
如今闻起来,竟有种舒心和回家的感觉。
进得巷子,王修真推门而入,守家的只有堂弟王修明。
看着堂弟在看书,王修真心头高兴。
他开口问:“爷爷和奶奶呢?”
躲在在门口看书的王修明着实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王修真,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书一折往怀里一揣,也不答王修明的话,而是扑过来抢王修真手里的糕点。
“雪花糕,给我吃。”
王修真把雪花糕让给了王修明,但其它的如卤肉类的大菜却不许王修明碰。
“我问你爷爷和奶奶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王修明把王修真让进了屋去,自己开了雪花糕外面的纸袋在外面吃了起来,小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爷爷和奶奶卖馎饦要天黑了才回来呢。”
王修真听了皱眉,在屋子里一一放下东西后道:“我不是给家里留了钱嘛,怎么不够用吗?”
王修明便道:“你留的钱太少,既不够我吃,还不够我爹赌的。”
他这话刚说完,一只大手把王修明从门外拉进了黑漆漆的屋子里去。
王修明不过八岁的孩子,个头比王修真矮了不少,更何况王修真还是练气士?
“我留下的银子怎么不够你吃的?”
王修真这一拽,不但把王修明从门外拽了进来,还把王修明怀里的书也给抖了出来。
书很新很艳,上面并没有什么文字,而是画着两个赤身的男女搂抱到一处的场景。
王修真拾起来翻了几页,脸都气红了。
他一把扯过正要闪出屋子的王修明,把王修明摁在自己大腿上就要扒裤子。
王修明小手乱舞双腿乱蹬:“大哥,要不得,要不得,我们是兄弟啊……”
王修真扒掉王修明的裤子,顺手扯掉了王修明的鞋,噼里啪啦就在王修明的白屁股上一顿拍。
“我以为你在读什么书,原来是这样子的‘正经书’”
王修明被揍哭了,边在王修真的腿上挣扎边嚷道:“这书是我爹带回来的,你要揍去揍他好啦。我不过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你打我做什么?”
王修真把弟弟扔到了地上,恼道:“你爹现在何处?”
王修明道:“这个时辰,他必同严二叔在兴隆赌坊里赌钱。”
王修真听罢,起身从带回来的一包东西里摸出那张打猎的弓来出了门去。
王修明才不管王修真去干什么,而是扑到了桌前把先前王修真不给他吃的鸭肉和蹄膀都翻了出来。
这下子鸭肉和蹄膀都归他一人吃了,谁也抢不了。
可他鸭肉和蹄膀刚翻出来还没来得及动嘴,出门的王修真又折返了回来。
他也不阻止弟弟偷吃了,反而一声不吭的把弓放下了。
王修明很尴尬,问王修明道:“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修真漠然的看着这个弟弟,问他道:“我要杀你爹,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
王修明回答道:“你要杀我爹,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王修真大怒,拍掉了王修明手里的肉,拿刀架在其脖子上道:“你好好回答我,回答不好我就先杀你。”
看着王修真面孔狰狞的样子,王修明终于害怕了。
裤裆里一边流尿,一边哭道:“大哥不是一样要杀我爹?你杀他我站在你这一头,你怎么还要怪我?”
王修真摇头:“不对,你这话不对!我想杀你爹,是因为你爹太坏了;他害我不能修行就算了,却让死人不能释怨,让活人难得安生。”
王修明便学王修真的话说:“我同大哥一样,我爹对不住你爹娘,所以我才不喜欢他的。”
王修真听罢愣住了,他把匕首从弟弟脖子上抽回,只是摇头道:“不对,你这话也不对……他对不起我爹娘,可也没怎么对不住你。有人要杀你爹,你就应该拦着他,这才符合孝道。”
他自己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走了,把王修明一个人又丢在了屋里。
过了好久,屋子里的王修明挪步到了门口确信王修真不见了,这才回转屋来。
他摸了摸湿哒哒的裤子,擦干净眼泪后却不着急换,而是把被王修真拍掉的烤全鸭提起重新啃了起来。
他心想,这个大哥出门一趟说是猎妖,怎么成了个疯子?
倒不如死在外面不回来的好。
但他又很快想到若这个大哥不回来,自己哪里来的鸭肉和猪蹄膀吃?
爷爷奶奶倒是舍得给自己买,但爷爷奶奶太穷了。
老爹有钱,但老爹有钱也不怎么给自己花。
……
王修真皱着眉,一路不知不觉到了百草堂。
药铺的气味让他稍微清醒了些,柜台前的坚叔也同王修真打招呼问:“怎么,修真没回家?”
顺着坚叔的目光,王修真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捏着弓。
他把弓背上笑着道:“我刚回了趟家,家里没什么人,索性出门逛一逛。”
药铺后院里捧着书的田林走了出来,他皱眉看了王修真一眼,直白的问他道:“家里出了事?”
他裤腿上满是弟弟挣扎时的抓痕和脚印,他自己没注意但让人却能一眼看清。
王修真没有分辨,而是跟着田林进了后院,把在家里遇到的事情跟田林说了。
田林听了就笑:“你那个弟弟我知道,是淘了一点儿。在钟成那里只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索性放他回了家。”
王修真道:“如今想来,他不止是淘气,心性也极其凉薄。我说要杀他生父,他竟然全不在意。”
田林道:“你杀他生父,他不拦你,只因为王元是他生父,你就说他心性凉薄。那你这个刽子手,竟要杀自己的亲二叔,别人就不说你心性凉薄了?”
王修真辩解道:“王元自来就对我不好,待我家人极差。相反,他待两个妹妹虽不好,但对修明到底还有几分骨肉之情的。”
田林听了却摇头:“你这话也没道理。你认为你二叔对你和你父母很坏,所以你就可以杀他。因为他对你弟弟好,所以你弟弟就得孝顺他?”
王修真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田林道:“你二叔对你不好,你要杀他,那你父母对你不好,你能杀你父母吗?”
王修真愣住了:“可王元又不是我父母,相反,他所作所为,实在对不住我爹娘。”
田林听了便道:“你二叔待你父母如何,那是长辈间的恩怨。只要没有血仇,你就不能心生怨怼,此其一。”
“其二,就算你二叔对你不好,你只好敬而远之,也不能顶撞不恭。”
田林道:“你读书,也该知道孝道不仅是对父母,也是对所有的亲长的。你不孝敬你二叔就罢了,反而还说要杀他,又哪里来的勇气骂你弟弟心性凉薄呢?”
王修真听了胀红着脸道:“王元的生与死我现在倒不那么在乎……但凭他做的事,却要我孝敬他,恐怕只有圣人才能办到。”
说话间,二楼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
只见纪风从丹阳子的楼上下来道:“是啊,圣人哪是那么好做的。”
王修真皱着眉,愁眉苦脸起来。
他来田林这里是来解惑的,但哪里想到没能解惑,反而听了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徒增心烦。
这时,纪风却同田林道:“不过修真说的也不错,他那位二叔也太胡闹了。不但把修真的父母留给他的灵石用个精光,而且还整日里游手好闲。这种祸害,不如早早打杀了好。”
田林却摇头:“他纵是再不堪,到底还是修真的二叔,也是我的小舅。我们不救他就失了道义,竟然还要合伙谋害他?”
纪风问:“那怎么办,留着这个祸害,你信不信迟早害了修真,迟早害了修真的爷爷和奶奶?”
王修真也看着田林,他倒想看看田林有什么高见。
田林皱了皱眉,道:“二师兄所言不错。这样吧,晚上我同修真回一趟家,去劝劝我这位小舅。”
王修真听言大失所望,劝?
王元这玩意儿能听劝的话,王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