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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扇叹了口气:“前几日晚间我外出采风灵远远瞧见李少微,当时以为他没发现我。今天见着圣女和李少微他们争斗,才发现正是在我前些日子采风灵的地方。我猜……李少微他们设伏是为了擒我,结果叫圣女撞破了。尊上要怪,该怪我坏事,更叫圣女失了金吒。”

“……我也本想去帮忙的。可眼见着圣女以五行灵盘引动天地之威到底将李少微他们给逼退了,也就不敢再多事——请尊上明鉴。”

“好哇,原来是因为你!”魑魅怒气冲冲地盯着她,“你害我挨骂,又害我丢了金吒——神荼!我要罚她!给我来罚她!我……嗯……我拿五行灵盘炼她!”

神荼将手虚虚一按,看看魑魅,又看看铁扇:“你这话是真的?”

“千真万确。”

神荼便将眉皱起,思量片刻:“本以为李少微没什么大不了……可竟能从你手中强夺了金吒去,这初成的大乘可真是了不得。放着他们在外面,早晚都是祸患……那金吒也是个祸患。”

他转眼看魑魅:“你是花了些日子去炼他的,他没失神智之前,该从咱们这里听了不少消息去——五行灵盘还在你那?”

魑魅赶紧点头:“我收得好好的……嗯,我刚才用的时候损着了,我还得花几天给炼化炼化。”

“他们手上没有五行灵盘,该解不了金吒的禁制,可留他在那边终究不保险……”神荼抬眼喝道,“你在李少微手上吃了亏不能就这样算了。给你十日的功夫,把金吒夺回来,或者毁了!”

魑魅又点头:“嗯嗯,当然当然!”

神荼又不说话了,盯着她看。魑魅的心刚放下,立时又提起来。可稍隔片刻见神荼脸上露出丝笑意:“吃了个亏,倒是听话了。好吧,饶你这回!”

两人一出洞府,魑魅立即伸手将铁扇一抓,飞去这白玉山东北方的一处小湖旁。落到滩头她将铁扇一放,瞪起眼睛问:“你想要做什么!?干什么帮我说话!?”

铁扇理了理衣衫,在心中略舒一口气。

自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殷无念想得一点都没错。之前她以清光宝鉴接着殷无念传讯,令她即刻往秘境之中求见,第一个要求便是探听魑魅是否告知神荼五行灵盘已失。

殷无念原话说,“你看着吧,她肯定不敢说。要是她没提五行灵盘只说金吒,你就要帮她圆谎。这事儿不难,神荼好糊弄。”

没想到他说的全中了。

又说,“要你帮着她糊弄过去了,她必然还得问你干嘛帮她。这时候,你就跟她要尸孙佼——嘿,我那天传你混元魔体的心法,告诉你别练,可你肯定没忍住,对不对?”

他也说中了。罗刹有半个鬼族之体,也要修行驱使阴魂之术。而混元魔体这功法主修魔念,对驭鬼术有极大帮助。铁扇向来心高气傲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叫自己实力大涨的机会,之前听说殷无念竟以此功轻松晋入大乘,的确没忍住、捡着一些自己觉得没什么凶险的法子练了练。

鬼族功法是走捷径的邪道,混元魔体更是邪道中的邪道。即便是“一些法子”,铁扇亦觉受用无穷,拨开了许多从前看不透的迷雾。

于是殷无念再对她说,“你练的该是蛊惑人心之术。我猜魑魅得了我那功法,也练过了。我之前说你没吃不过苦头不该练这功,魑魅比你就更没吃过苦头了。神荼那个老变态本来就把她养成个小屁孩的心性,不练倒好,一旦试手,只会叫她更容易被我魔功所制。跟她要尸孙佼的时候,你就大胆施法,保证万无一失。”

到这时候,铁扇已不知道殷无念之前被擒究竟真是意外还是早有图谋了。甚至不知道传了自己魔功心法是不是也在算计之中。可无论罗刹还是鬼族行事,有哪会有人真的“心思纯良”呢?她倒也并不在意,反而因殷无念的“坦诚”更将一颗心落肚。

此时她心中愈发沉静,便冒险暗运魔功,依殷无念所言先做铺垫:“父王从前责骂我也像鬼祖责骂圣女你一样,我刚才不过是触景生情了。”

魑魅愣了愣,立即哼了一声:“父王?哼,罗刹王也配和神荼比?”

——她几乎是立即就不在意“想要做什么”和“为什么帮我”这两件事了。殷无念说得没错,到底是孩子般的心性。

“唉,我还年幼的时候,觉得父王对我百般好,做错了事虽然要责骂,平日却很疼爱的,不像他对那些兄长们,稍有不顺就严刑伺候。”铁扇见她脸色稍缓,立即小心散出魔念,低声道,“可等我大些了,却意识到父王对我的好是有代价的——他对兄长们寄予厚望,才无比严苛。但对我……只想日后将我送出去,才是那样‘疼爱’。鬼祖自然不会像父王对我一样对你,可瞧见圣女刚才的样子,又记起我小时候来了。”

魑魅皱着眉看她,好像在琢磨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过了一会儿,她心中微微一跳,原本只是暂被压抑下去的担忧又泛上来了——丢了金吒神荼不生气,那要是丢了五行灵盘呢?

她心中有些发慌,鬼使神差地问:“你父王干嘛非要把你送人?”

铁扇不动声色:“父王是罗刹王,虽然入不得圣女的眼,但也算强者。强者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归属。如我这样的强者附庸,能用得上的,自然要拿出去用。圣女……要他们真会为什么亲情所困,又哪里能修得到大乘呢?你失了金吒事小,可要叫鬼祖知道你再丢了五行灵盘……我只怕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魑魅差点跳起来:“什么五行灵盘?谁丢了五行灵盘?!”

她眼中凶光闭目,猛探出一爪扼住铁扇的脖颈。可这下却没握牢,而只是虚虚地抓着。铁扇强忍出手的念头,平静地看她:“圣女,我要想说,刚才就说了。”

“谁叫你不说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要杀了我这事可就瞒不住了。灵盘被人夺走,自然还能夺回来,你不要着急。”铁扇说,“刚才你问我想要什么——其实我只想卖你个人情,向你讨尸孙佼。”

魑魅愣了愣:“欸?你要他干嘛?”

“圣灵山下的时候尸孙佼坏我好事,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求圣女将他给我,叫我解恨!”

魑魅慢慢放下手,余怒未消地等着她:“你想得美!要说就去找神荼说吧!”

她转身走开几步,又转脸过去看铁扇。见她既不动也不说话,便停下脚步转动眼珠儿想了想:“我要是把他给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说?”

“一点儿都不说,什么都没看见。”

魑魅认真想了想,又皱起眉:“那也不成……留着尸孙佼还有用的。”

殷无念之前也提过倘若魑魅说这种话的时候该如何应对。只是如今真听她说出口,铁扇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能猜得这样准?就因为他说,魑魅是个小屁孩的心情,极好把握?

“我猜圣女说的用处,是指拿来叫飞廉法师觉得还能从他身上榨出殷无念的功法吧。”铁扇将殷无念此前教他的话慢慢说出来,看到魑魅脸上露出惊诧之情,“但既然他没什么用,何不用个人偶化成他呢?也免得以后不省心。”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糊弄飞廉?”

铁扇笑了笑:“不但我知道,飞廉法师也该知道吧。唉,圣女,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魑魅紧皱眉头:“说!”

“……这件事既然我也想得明白,那鬼祖该只怕是怕你到处玩闹惹祸,才交给你这个差事,其实早知道瞒不过飞廉的。这又叫我想起我小时候,父王总是任由我玩闹。那时候觉得是他宠爱我,如今回想,却只是不想见着我硬了翅膀,脱离他的掌控。譬如五行灵盘……鬼祖交你保管,任你使用。可真要丢了,又得全怪在你头上。说到底他们都是一个样儿,并没把我们看得多重……”

魑魅听得小脸垮了下来,叫道:“闭嘴!谁叫你说神荼坏话!?你要死了!”

铁扇叹了口气:“只因都是女儿家我才说了这些,圣女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魑魅恨恨地瞪着她,隔了一会儿,撇了撇嘴:“你当我不知道吗?神荼也没有多了不起。之前他叫我扮成白骨骗殷无念,他还不是没上当?我丢了五行灵盘又怎么样,还是他叫我炼殷无念的,哼,之后又骂我。他叫我留着尸孙佼,我偏不留了,给你就给你!”

她伸手往脸上一抹,便剥下一张白皮面具,正是尸孙佼的面孔。又抛给铁扇:“可你不许告诉神荼!”

铁扇笑起来:“这是咱们女儿家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说。”

魑魅噘嘴看了看她:“谁和你女儿家?你只是个小娃娃。你们罗刹的祖宗生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成道了!”

又想了想:“你脑袋里主意这么多,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我把金吒和五行灵盘都夺回来?”

铁扇愣了愣,不说话。魑魅有些失望:“哦,你又怕了。”

“不是。”铁扇出口气,笑起来,“我只是在想怎么会有人什么料都得到——当然有法子。我知道一条往玉虚城内去的密道,圣女可以从那里潜进去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这事你刚才怎么没跟神荼说?”

铁扇眨眨眼:“你知道我们罗刹擅长隐匿踪迹吧?这些天我的人总和你们的人起冲突,我就想偷偷给他们一个教训,于是安排些部属隐藏暗处,打算绑几个鬼将回来出气。结果一不小心看见李少微那些人正从那条密道入城。可这事要跟鬼祖说了、他追问我怎么发觉的,我岂不是要领罚?现在咱们两个要好,我就只跟你说。”

“你这是瞒报军情,真是大胆。”魑魅老气横秋地说。但又看看铁扇,“算了,这回饶了你。密道在哪儿?带我去!”

……

殷无念坐在玉虚城中一座暖风阁的栏杆上,一边看阁外叫鬼气侵染得无精打采的花木,一边从纳戒里一块一块地取灵石。他那手好像是个无底洞,灵石一落在掌中立即被抽个一干二净,化成纷纷扬扬的飞灰覆在地面上。

亭中洒扫的两个童子都跟不上他祸害的速度,被石粉呛得喷嚏连连,不得已只好找了一块帕子蒙了半张脸,一边洒水、扫地,一边说:“法王,您要不要歇一会儿?叫小童给您准备点儿吃食……这个……您修炼这么久,总是该累了的吧?”

殷无念白了他们一眼:“怕累就要歇歇?怪不得你们被人叫来扫地。听好了,修行贵在持之以恒,这才两个时辰——法王我这回是打算炼上三天三夜。既然姜子牙叫你们跟着我、服侍我,那我不挪窝儿,你们就不许停。要敢偷懒——”

童子苦着脸道:“唉,好吧,不敢不敢,你不要向仙师告状就是!”

“告状?”殷无念挑眉一笑,“嘿嘿,我干嘛跟他告状?自有法子治你们——总知道我在哪里出身、从前是做什么的吧?”

两个童子一哆嗦,立时不敢做声了。

这时听着李少微的声音:“师叔祖,干嘛为难他们?二位小道友且去歇着吧,一会儿再来。”

李少微抬脚迈入阁中,走到殷无念身边站下:“刚才怎么没去殿里议事?”

殷无念想了想,又笑:“哦,姜子牙之前跟我说,殷法王立下大功劳顿辛苦,暂且歇息歇息吧——原来之后就把你们叫去谈事情了?”

李少微愣了一下:“有这事?啊……师叔祖,也许姜仙长他忧心玉虚之围把你忘了……”

“哈,我又不像他一样小气。我要是他,也不放心跟幽冥大法师探讨什么应对之策。无所谓啦,玉鼎是他的师父,又是他的师兄么。他这回没见面就抬手劈我,我还觉得他养心功夫不错呢——你们都说了什么?欸,要是你的姜仙长不许你跟我说,你也不用提。”

李少微苦笑一下:“没有这回事——金吒同他说了他是玉鼎真人的弟子,认了个师承。然后咱们又打算等城内修士调息整顿之后先带人突围出去。可怎么突围又没商量好,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城内凡人留在这儿。我跟姜仙长说是师叔祖你力排众议,要带灵石、丹药来救人的,仙长还说师叔祖你知岸回头、天性纯良呢。”

“啊,他觉得我这么好,没叫你给我带几样玉虚城至宝?”

李少微道:“师叔祖你缺宝贝?哎呀,是了,你的肉身毁在神荼那里!你要什么?我这儿有……”

殷无念抬起一只手:“行了,我要你的东西像什么话。再说如今我自己就是件法宝——突围出去,鬼军阵中的鬼气一样很难办。你们就没想过要釜底抽薪、先干了神荼他们的老巢?”

“……问题就是找不到。”李少微叹了口气,“玉鼎真人有一座洞府在玉虚城外的山林中,姜仙长猜神荼他们就躲在那儿。可玉鼎真人那洞府变化万千,是没有固定的入口的。师叔祖你曾被带进去过,出来之后都不知道那洞府在哪儿,我们就更没有头绪了。”

殷无念点点头:“嗯。可要是我能找着呢?”

李少微一惊,又一喜:“真的!?那太好了!咱们去找姜仙长说!”

殷无念身子一软,整个人滑到栏杆上枕着胳膊躺平了:“哎哟,姜子牙说我辛苦劳顿叫我好好歇息,我这还没歇够呢。他想要知道,叫他过来找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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