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上中宵，万里无云，地面上的一切生灵与死物尽皆沐浴在月光之中。
叶晗和临照也不例外。
依然是安丰城的老城区，这个曾经孵化无数希望的地方，如今成了孕育罪恶的温床。
无论是本地游手好闲的混混，还是由外潜逃而来的危险分子，都喜欢藏在老城区，这里破旧的老房子都是天然的掩体，交易时不用担心被发现，厮杀时也不愁找不到掩护。
其实安丰城原本不是这样的，在灵气复苏之前，城里的治安已经整顿到了相当好的程度，不说夜不闭户，但大半夜出来散步也不用担心会遇上歹人。
灵气复苏后，暴涨的个人实力打破了这短暂的美好。
侠以武犯禁，武道的兴起，也让治安管理再次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警方不得不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新城区，渐渐的，老城区便默认般的成为了让给法外之人的地盘。
虽然偶尔也会组织一次大搜查什么的，但往往是警车还没到地方，老城区里的人就已经闻风而逃，最后什么也搜不到。
可惜这一次，这些倒霉的家伙惹上了叶晗。
“主人，我们还不动手吗？”临照捧着一盒狼牙土豆，“哈嗤哈嗤”地吃着。
“等人呢，一会儿再动手，反正他们跑不了。”叶晗瞥了他一眼，“你吃这么大味道的东西，是生怕不能打草惊蛇？给我扔了！”
“嘿嘿，我早就把气味都收束起来了，没有一点散出去的，他们发觉不了。”临照咧嘴一笑，吸了吸鼻子，“这么香的味道，我可舍不得让它们飞跑了。”
叶晗眼角一跳，一边深呼吸，一边在脑中安慰自己：“我自己选的，我自己选的……”
念到第七遍的时候，一个人影轻巧地翻过不远处的断墙，无声无息地跑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开始了吗？”那人贼兮兮地抬起头，却是孙鹿婵。
“早就开始了，要不是等你，我这会儿都把他们五花大绑了。”叶晗指着身后，那里是老城区里为数不多亮着光的地方之一，从听到的动静判断，至少有上百人在那里聚会。
有小翔哥的记忆指路，叶晗一早就找到这群人了，远远地望了一眼，他发现这些人大多都没有武道修为，偶尔有几个练过武的，最高也不过炼气境界，实在是不堪一击。
不过叶晗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收集消息，于是决定多等一会儿，看看他们所图何事，顺便打了个电话给孙鹿婵，说自己会晚一点回去。
结果孙鹿婵一听，立刻表示自己很感兴趣，非要跟过来看热闹。
这一来，她就看着叶晗旁边的临照不动了：“这家伙谁？”
大晚上的，临照那副男身女头的模样着实有些惊悚，一眼看过去简直雌雄难分，人鬼难辨，不知道是长相娘炮的男人，还是身材伟岸的女人。
“他啊，是老熟人啊。”叶晗露出促狭的笑容，“你猜猜看？”
孙鹿婵平时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猎区狩猎，交际圈子和叶晗差不多贫乏，猜了几个名字没猜对以后，就拉着叶晗求他公布答案。
“他是临照啊，响水村那个神，还记得不？”叶晗用手比划着“蛇”的模样。
孙鹿婵的嘴变成O型，整个人呆掉。
倒是临照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主母好！”
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态度没得说。
孙鹿婵立刻回魂，发出一串“嚯嚯嚯”地笑声：“哎呀，你真是……嘻嘻，再叫一声我听听？”
“主母好！主母您还有什么吩咐？”临照连叫了好几声主母，还把手里的狼牙土豆递过去，“主母您吃土豆吗？”
孙鹿婵娇羞地一跺脚，表示自己吃过饭了，而地面表示自己当场裂开。
“别说了。”叶晗指了指耳朵，“听。”
“人不少啊。”远处人群的动静发生了变化，孙鹿婵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到的全是“顺河西路”“大义东路”“延乐中路”之类的地名，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在干嘛，说相声？《报地名》？”
“你想象力真丰富……”叶晗吐了个槽，给孙鹿婵解释起来。
原来，这群人是奉了命令，每日里在安丰城各处巡视，每人每天巡视的区域还各不同，一副交叉检查的做派，显然组织严密。
但问题是，这群人的来路各不相同，被临照吃掉的那个小翔哥，跟的是个叫八爷的混混头子，平时混在文武庙一带；而叶晗分明又听到，混鼓楼的老猫、吃洗浴会所的水六、罩地下赌场的万西……等等安丰城有名的大哥全都到场了。
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主持着这场“江湖大会”，在座的大哥都向他汇报今日巡查的消息，之后他又一个个重新派任务，被点到名的大哥无不老实答应。
这家伙显然大有来头。
“盯人的也换一轮吧，同一个人盯的久了容易被发现。”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找人，“嗯？负责盯叶晗的那个……那个谁呢？”
听到“叶晗”两个字，孙鹿婵眼睛一亮，戳了戳叶晗的腰：“在说你呢。”
“那小子还跟着叶晗呢！”八爷用粗犷的声音答道，“我叫他不用来的，毕竟不把姓叶的盯死，我们开这个会也不保险。”
“那倒是。”不知名的声音“嗯”了一声，“不过，告诉他明天就不用再盯了，水六，你找个人去接他的班。”
叶晗听到这里大为惊奇，这么说这群人盯着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江湖大会”也开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居然一直毫无所觉？
要不是今天误打误撞的，对方一时贪婪骗了临照的钱，自己说不定还被蒙在鼓里呢。
好在，运气始终是在自己这边的。
叶晗轻松地笑笑，身形渐渐浮空而起。
“等等我！”孙鹿婵蹦起来，像八爪鱼一样爬在叶晗背上，临照也紧跟着飞了起来。
三人飞至高空，踏着月色慢步向前，来到“江湖大会”上方。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头顶的异样，皱着眉抬起头：“那是什么？”
身旁的人闻声抬头，待看清了天上的人影后，顿时双眼圆瞪，整个人僵住。
察觉了同伴的异常，更多的人抬起头，然后僵住。
一时间，像是有诡异的病毒在人群中传播，人们一个又一个地抬起头，然后瞪着眼不能动了。
迎着上百道僵硬的目光，叶晗笑着挥了挥手：“晚上好啊各位。”
回答他的是“噗通”一声响。
一个身材消瘦，染着绿发画着眼影，耳朵上挂着三只大耳环的男人一屁股坐倒在地，裤子上蒸腾起腥臊的热气。
能在天上飞的，至少也是化神高手，但这不是将他吓得失禁的原因。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天空，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尖利的嗓子吼出两个字：
“叶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