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酒精不够了！”
“谁那里有多余的止血钳？”
“慢点儿！动作大了你的伤口又会裂的！”
……
宝剑岛的战地医院嘈杂而混乱，不时有伤兵被担架抬进来，急匆匆地送进简易手术室里抢救。
“你的伤太重了，虽然已经包扎好，但还是建议你短期内不要再剧烈运动，最好能回国修养。”
穿着白衣的护士扶着军官从手术室出来，简单叮嘱了几句，连一声感谢也顾不上听，转头就又投入到抢救工作中去。
军官拄着拐杖，望着护士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么，看上人家了？”
豪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军官转过身，看见刚刚救过自己一命的军装男子挥了挥手。
“想道声谢而已，毕竟人家救过我。”军官勉力弯下腰，也朝军装男子鞠了一躬，“恩公您的救命之恩，我也不敢或忘。”
“都是同袍兄弟，客气啥。”军装男子赶紧扶起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叫恩公太见外了，像电视剧一样，现在的人哪有这么说话的。叫我的名字，方家文。”
“方大哥。”军官松开拐杖抱了个拳，身子一阵摇晃，“我叫谭兴虎，是宝剑军第……”
“编队就不用说了。”方家文打断对方的话，把拐杖塞回他手里，“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的话我就放心了，现在战事吃紧，我还得随时待命才行，就不陪你了。好好休养，等你康复了，一起上前线杀敌啊！”
方家文留下一个爽朗的笑容，大步离去。
谭兴虎拄着拐杖，脸上的笑意很苦涩。
康复？
肋骨断了六根、左腿胫骨骨折、颈椎挫伤、中度脑震荡……谭兴虎身上的伤多得能写满一张A4纸，即便是在国内的三甲医院也要趟在病床上安心调养好几个月才能复原，在这缺医少药的前线，等到伤势康复的时候，怕是战争都结束了吧？
谭兴虎知道，自己多半是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了，而且不仅是这一次，以后大概也没有再上战场的机会。
毕竟伤势太重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今后即便伤愈，身体素质也要大打折扣，只能含恨退役。
过不了几天，应该就会有运输船载着资源补给前来，然后带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应伤员回国，养好伤，领一笔钱，安置一个不需要重体力的岗位，安度余生。
谭兴虎手上用力，将拐杖握得嘎吱作响。
他不想就这么退场。
还没有为战友们报仇呢，怎么能就这么夹着尾巴走了？
“已经处理好的伤员请尽快到后方休息，不要挡着通道！”远处，护士拿着喇叭大声喊。
谭兴虎身子一僵，握紧的拳头不禁松了下来。
是了，现在自己的名字不再是“士兵”，而是“伤员”了……
拄着拐杖，谭兴虎黯然低着头，顺着指引一瘸一拐地向后走去。
接下来好几天，谭兴虎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到饭点了就吃，渴了就找饮水机，困了更简单，找个墙角靠着，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作为军官，他原本也是有一张病床的，只是后来让给了伤势更重的同僚。
或许是因为靠着墙睡的缘故，谭兴虎总是做噩梦，梦里又湿又冷，大雾弥漫，自己率领老兄弟们镇守关隘，敌人全是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不惧子弹，刀剑难伤，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只剩下自己面对无边的迷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取走性命。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谭兴虎浑身是汗，锁骨的窝窝里甚至能养鱼。
随便擦了擦，他抬头看看屋里挂着的大钟，才凌晨三点而已，但他已经没了睡意，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看着远方。
夜还深，远方的天空却不是黑的，时不时有大团的光芒将半个天空都照亮，但因为距离太远，并没有声响传过来，让夜色仍维持着静谧的假象。
谭兴虎知道，那是大华国和希望国的军队正在交战，战火烧灼着天空，夜风里隐隐有硝烟的味道。
“我也应该在那里的。”看着远方的战火，谭兴虎却心生向往。
可惜，向往并不能让他断掉的骨头愈合，只不过是在心头徒添折磨。
吹着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谭兴虎又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才发觉自己靠在窗下睡了一夜。
“诶？你怎么还在这里？”
熟悉的爽朗声音笑着靠近，抬头一看，果然是方家文那张坚毅的方脸。
几天不见，他脸上的胡茬已经变成络腮胡，更添几分豪气。
方家文走近了，谭兴虎才发现他身上竟然也有伤，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
“方大哥。”谭兴虎站起来，目光离不开方家文的左臂，“你竟然……受伤了？对手很厉害？”
方家文可是国内派来的“机动策应大队·昭武分队”成员，整个“机动策应大队”全都是武道高手，入队的最低要求也是炼气境界，看方家文那天轻轻松松就用气劲斩下一架直升机，谭兴虎知道他的实力相当强劲，甚至有可能达到了化神境界。
“希望国可是世界第一强国，当然厉害了。”方家文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从腰包里摸出两条牛肉干，递给谭兴虎一条，“船坚炮利就不说了，武道方面也是高手辈出，稍不留神就被一个黑鬼给阴了，还好伤势不重，过两天应该就能回前线了。妈的，到时候看我不把那黑鬼的脑袋砍掉。”
听着方家文喋喋不休地讲着战场上的故事，谭兴虎却兴致寥寥。
他确实是对战场充满向往，但却并不想通过别人的视角回到那个地方，他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重回前线，向希望国释放自己的复仇之火。
只有这样，他才能睡个好觉。
“方大哥。”谭兴虎忽然抓住了方家文的胳膊，“过两天你回前线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方家文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问题：“你这伤……怎么回得去前线啊？话说昨天不是有运输船来送补给吗，你怎么没搭船回国？”
“我不想回国，不，我不能回国。”谭兴虎脸色惨白，但目光坚定，“是我下令让兄弟们开展贴身白刃战的，所以才导致大家中了暗算失去理智，他们贸然离开掩体追击敌军，最后伤亡惨重，全都是我的责任……”
“兄弟，你魔怔了。”方家文拍拍谭兴虎的肩膀，“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对手的后招又谁也不清楚，发生那样的事，不能怪你。”
确实不能怪谭兴虎，也没人怪谭兴虎，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
那天的抢滩之战中，大华国一方突然失去理智，原本以为是中了某种新的毒素，但经过这几天的交战，基本上可以确定那是希望国化神高手的神通。
谭兴虎也知道这个消息，但这却更助长了他心头的火势，因为这一次，他的仇恨有了一个具体的目标。
“不是怪不怪的问题，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家伙！”谭兴虎狠狠咬着牙，腮帮子硬得像是一块铁，“我知道这是我心头的魔障，我就是想亲手除了这头魔！”
方家文看着像是被黑色火焰笼罩的谭兴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他才像是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一样，伸出右手。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帮你快速复原……”
说着，他张开手掌。
而谭兴虎根本没等看清他手里是什么，就一把抢了过去。
“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