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顺从医30多年了，见过的病人、做过的手术多得数不清，其中也遇到过不少奇异的事，如果全记录下来，都足够出一套《诡症录》之类的志异小说。
但他从来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患者在大出血找不到出血点血流不止的情况下，血压竟然能稳住不降？”
高怀顺百思不得其解。
他快速抬眼四下扫了一遍，只看见一双双或迷惑、或震惊的眼睛。
显然这个问题并不是只困扰他一个人而已。
血压是什么？
高怀顺理论基础极为扎实，专业名词解释张口就来：“血压是指血液在血管内流动时作用于单位面积血管壁的侧压力，它是推动血液在血管内流动的动力。”
影响血压的因素很多，但最直接的无疑是血液总量。
大出血的患者，体内血液急速流失，反映在血压上，就是血压降低。
一般来说，要先找到出血点，缝合完毕后，血压才能勉强稳住。
这个过程中，输血不能间断，这个十分重要。
而现在，出血点没找到，血包也用完了，输血不得不中断，可以说一台手术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山穷水尽，可以宣告失败了。
但是！
明明已经停止了输血，可是患者的出血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明明都血崩成这样了，患者的血压竟然一点都没有降低。
更见鬼的是，患者腹腔内的积血都要汪成一个小池塘了，但脸色反而变得更红润了？
“这简直……简直就像身体里凭空多出了无数的血一样……”
高怀顺手里拿着手术刀，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一时愣在当场。
“还、还找出血点吗？”一个声音弱弱地问。
如果是平常手术，肯定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出血点找到，才能继续往下做的，不然光是大出血就要人命了。
但现在这个诡异的情况，大出血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高怀顺思考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再找找出血点：“如果找不到出血点，就算做完手术，出血也不会停止，到时候都没法关腹。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确定现在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我再找一轮吧。”
说完，他又伸手在腹腔内摸索起来，负责抽吸的医护人员赶紧跟上，把腹腔内的积血抽干净，给高怀顺腾出清晰的术野。
一开始，因为持续不断的出血，抽吸也只有一刻不停。
但很快，抽吸一次后，再次积血的间隔时间明显变长了。
一分钟后，积血的情况彻底消失，术野清晰明朗得好像刚开腹的时候一样。
“出血停止了。”
“难道患者……”这人想说人死了就不会出血了，但到底是没敢把猜测说出来。
“不是那样。”有人立刻反驳了他的话，指着显示器上的数值说：“血压……在回升……”
“该不会是自愈了吧……”
“这种事，不可能的吧？”
“如果人体连这种事都做得到，还要医生做什么？”
“对啊，真有这种事，那还有人会受伤致死吗？”
高怀顺没有理会众人的讨论，毕竟在手术室里，聊天几乎是必要的“程序”之一，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帮着大家舒缓压力。
大多数时候，主刀医生都是聊天内容的主导者，但如果真到了顾不上闲聊的时候，高怀顺也很少会发脾气让大家闭嘴。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又好又坏，还莫名其妙的时候。
弄懂这“莫名其妙”的其中原因，可比聊什么都有意思。
最后从血管、脏器上检查完一遍，高怀顺发出指令：“准备下一步手术。”
“诶？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吗？”
“可是这出血……”
“出血已经止住了。”高怀顺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患者的伤口已经自愈了。”
“还真是自愈了？”
“这难道是超恢复体质？有这种体质吗？”
“以前没有过，现在可能有了。”
“老天有眼啊，老爷子一辈子活人无数，关键时刻还是善有善报，愣是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出来了。”
“我进来啦，我又出来啦，怎么样，打我啊笨蛋。”
“瞎说，明明就只是蹭蹭没进去。”
危机解除，大家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再次进入熟悉的荤段子时间，手术室内到处是快活的空气。
“好了，动作快一点。”高怀顺忍不住催促，“不然的话，患者的腹腔可能自己就愈合了。”
“啊？这也行的吗？”
“要不等做完手术我们等着看看？”
“不好吧，太不尊重人了，何况这是柳老爷子……”
“玩笑，开玩笑而已。”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加快了动作，当人们脱离了焦躁，“宁静”的效果才真正显现出来，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这一趟手术做得简直有如神助。
而作为主刀医生的高怀顺，体验则更为明显。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手术。
并不是说手术过程中一帆风顺，而是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患者都能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恢复能力，强行闯过去。
什么脏器脆弱、血管异常、术野清晰度……通通都不用关心，甚至连血管吻合都可以草草了事——基本上只要随便把两根血管对准，它们自己就会长在一起了。
就这么一路顺畅地完成了整台手术，高怀顺摘下手套脱掉手术服，意气风发地走出手术室。
外面等候的人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呃……”生性老实的高怀顺一下就卡壳了，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柳玉葵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意外？”
“意外……确实是有的。”高怀顺点头承认，但话锋一转：“不过总体来说，手术还是非常成功的，甚至可以说，我从医这么多年来，从没做过这么成功的手术！”
一群人顿时欢呼起来，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叶晗也站在旁边，听了高怀顺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当然做得爽啦！全都是我在兜着！
出血了赶紧裹绷带，心率低了赶紧补个“振奋”的附魔，脏器移植上去，起手就是“净化”“回春”“愈合”附魔三连……
更别提还有“强健体魄”“属性提升”“超强耐性”等各种增强身体素质的附魔全程不断保驾护航。
就连医生护士和手术器械都给上了一套“强效智力”“锋锐”“初级祝福：治愈”的强力buff。
这种豪华配置，这手术难度真的是有手就行。
就是材料消耗有点大……
叶晗翻了翻物品栏，心疼得像在滴血。
各种材料、道具几乎都见了底，还都是回复类的，关键时刻能救命的那种！
辛辛苦苦几十……天，一下回到解放前。
旁边的柳青蘅看见叶晗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样子，扔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哼，知道自己没用了吧，还非要进手术室。帮忙？我看你是越帮越忙，高叔叔说有意外，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巴掌打断了。
“啪”的一声脆响，在走廊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