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络羽惊醒起来，呼吸急促。
又是一场噩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醒过来。
像之前那样，他记不起梦中的细节，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几乎快要裂开，胸口像是被什么千万吨的重物死死地压住，那种绝望的感觉熟悉却令人作呕。
吴络羽平稳呼吸后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没有拉开，窗外估计也是漫天的阴云，空气潮湿闷热。
他环顾自己的房间，他记得他在被林凌拉走之前这个房间已经被破坏得满目疮痍了，现在却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好，所有的东西都处在原本的位置，桌面上评估册也摞成一堆，工工整整。
就像林凌说的那样，[order]在还原现场这方面是专业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做到的，但是为了不将极息的存在暴露于公众，[order]需要某些方法来应对这种经常会在现实世界发生的冲突。
吴络羽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穿着病服。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却找不到任何伤口，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他明明记得自己曾被刺瞎眼睛贯穿胸膛，可是现在他的眼睛还完好，胸口也没有任何坑洞。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醒来以后莫尔亚已经消失了，在岩层中只有他和苏滢。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吴络羽抬头朝门看去，却发现门早已打开了，林凌站在门边站着敲门提醒吴络羽。吴络羽的心思全部在回忆和检查自己身上的伤了，他完全没有听到林凌靠近房间的脚步声，根本没发现林凌一直就站在那里。
林凌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吴络羽有点懵圈，不知道林凌这是演得哪出。
不过很快吴络羽就明白林凌这么做的原因了，因为下一刻出现在门外的不是别人，而是吴络羽的母亲，就是那个他平日里难见到的每天忙于事业的老妈。
吴络羽彻底愣在原地。
吴络羽当然清楚自己的老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老妈在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个正常人后会摆出什么样的态度，但是他又隐隐感觉老妈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因为在父亲突然离去后，妈妈从未提起过这其中的缘由，她从来没对自己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吴络羽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涩，声音带着沙哑。
“不用解释，我全部都知道了。”母亲淡淡地说。
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眼中带着一点点忧伤，又或者是一些怨念。
吴络羽知道是林凌和自己的母亲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觉得凭林凌的风格她应该把这几天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她并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去帮吴络羽保密，吴络羽自己也清楚向身边的人隐瞒一切算不上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他该从何处说起，他到底应该怎么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妈说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又该怎么说服她放手让自己尽情去做。
“说点真心话？”母亲低声问。
“啊？”吴络羽茫然。
“你知道不知道，你小时候哭我也跟着哭，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完全没个妈样。我生下你的时候你是孩子，我是母亲，你是第一次当孩子，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我们都没什么经验。”母亲望向他的目光平静，却深邃，“把我们真心话说出来，我们彼此清楚对方内心的想法，我们才能继续相依下去，不是吗？”
吴络羽沉默了一阵。
随后，吴络羽低声说，“对，你说得对，妈。”
“格亚，你见过他，我带他到家里玩过。”吴络羽继续说。
“嗯，我知道，他喊我‘阿姨’喊得很甜。”母亲点点头。
“他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他在很多地方帮了我。”
“我也很感谢他，你从来没有过交心的朋友。”
“可是他现在失踪了，我想要找到他。”
“去找他。”
“可是......”吴络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你不是想要找到他吗？”母亲露出疑惑的目光。
“你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了吗？如果我继续下去，我一定会遇到危险，即使是这样你还会允许我找下去吗？”吴络羽开始觉得对话的走向与他想象的方向偏差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妈在想什么。
“我刚认识你爸的那一阵子，他每夜都会带着新的伤痕回来。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这一夜的晚上他就会死于非命，担心我再也见不到他。我问他什么时候他才可以结束这种冒险的生活，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母亲缓缓地说。
吴络羽有些惊讶，这是自从懂事以来母亲第一次提起他的父亲，他从来没有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事情。
“不知道。”吴络羽并不熟悉自己的父亲，他连猜测都做不到，只能这么说。
“他对我说，请坚持下去，只要你还在家里盼望着我回来，我才有一定要活下去回到这里再见到你的信念。”母亲回忆这段过去的时候嘴边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他说这份信念是他能一次又一次从危险里走出来的原因，如果没有人思念着他，他可能并不会这样在意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妈？”吴络羽有些开始不能理解他妈所要表达的意思了，他以为他妈一定会逮着自己一顿臭骂，然后让自己离危险的东西远一点，但是他貌似太小看自己的老妈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去让你碰那些危险的事情？”母亲轻声叹气，“你在刚出生的时候你爸的神情就告诉了我你不一般，你与普通的孩子无法形成共同语言，你一直没有朋友。我并不担心你会突然离我远去，我只是在担心那一刻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如果我是个会剪掉你翅膀的人，我想我一定首先就无法忍受你爸，既然我坚持到了现在，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在我的注视中展翅。”
吴络羽傻了。
“可是我会受伤，也有可能会死，你不担心吗？”吴络羽想起苏滢之前和自己说的话，苏滢说即使他自己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但是他一旦遇到意外，最伤心的永远是他身边最关爱的人们。
“怎么可能不担心？”母亲轻声说，“可是你见过哪只老鹰只是因为担心就会把小鹰关在巢里的？”
吴络羽突然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了，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复杂且矛盾的情感，他现在才稍微感受到了一些些。这就是作为一个母亲想要对自己孩子想说出来的真心话，是吴络羽未曾去了解过的一层，细腻却温暖的一层。
“我大概只能算小鸡，你是老母鸡。”吴络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臭小子，难得我和你正经一下。”老妈站起来敲了吴络羽的脑袋一下。
“疼！”吴络羽已经快两年没挨过妈的打了，现在他开始回忆起那段悲伤的过去了。
“课还是得继续上，你自己注意分寸，我会让林凌管住你的。”母亲晃了晃拳头，走出了房间。
他的老妈一走，林凌就又重新靠在门边。
那女孩看着坐在床上的吴络羽。
接下来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