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从窗户流溢进来，月华宛如银白的海潮拍打在地板上，米色的帘子在风里微微起伏。
少年缓步来到窗前，关上了窗户，风声停止在窗前。少年看向远方，视线尽头山丘线条模糊。淡淡的一层月色笼上他的脸庞，俊美的脸庞上紧皱的眉头在黑暗里显得清晰起来。
“今晚的风有些冷。”他的身后传来少女轻轻的话语声。
少年沉默了一阵，他抬头看了最后一眼悬在阴云之间却明亮无比的圆月，拉上了窗帘。
“要下雨了。”少年淡淡地说。
他坐在桌前，看着前方，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阴暗，但他能看到那里模糊的身影。
“你来了。”他轻声说。
“是，时间到了哦。”那是年轻少女的声音，甜美的嗓音让人不禁沉醉。少年只看得见那黑暗中窈窕的身姿，看不见少女的脸。
“今天有什么事发生了，对吗？”少年托着腮，他的视线平静如水。
“你能感受到的对吧？那是林凌小姐和夏戈先生的能量，他们起冲突了。”
“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调理清楚的，而且他们本来没有理由见面。”少年垂下眼帘，思考着什么，“那么，是谁让他们聚在一起的？我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是‘痴’么？”
少女轻轻地笑起来，没有回答他。
少年也不说话，低着头。
“是啊，你又猜对了。”少女最后还是开口了，“莉瑟斯现身了，根据夏戈先生的报告，毗奈耶的‘恨’米洛和[world]的第四分队长古莫拉尔也出现了。听起来像是一个热闹的聚会不是么？”
“夏戈现在的情况如何？”
“私自组织行动和损坏董事会财产，软禁和审讨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董事会没有对夏戈先生的擅自行动深究责任。”
“是林凌，林凌帮他求情了。”少年扬起头，闭上了眼睛。
“不止是林凌小姐，还有夏戈先生的兄长夏斯先生。”不知何时，少女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那甜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早就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吗？你究竟思考了多久呢？”
“夏戈劣迹斑斑，光我这里扣着的检举就可以堆成山，但是现在[order]没有精力去追查自己部门里的人。”少年放轻了声音，“这里平缓的微风都是董事会苦心经营出来的假象，世界在经历一场暴风雨，48个小时里全球有61个家族向总部求援，然而总部却自顾不暇。”
“格亚在临走前不是说他相信我们有办法能度过难关吗？”少女弯腰，脸贴近了少年的耳边，“他警告我们的从来没有错过不是吗？”
“其他的事情大多和我预料的一样，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北之晶森]的守护者究竟都了解到了什么，他是个谜。”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黑夜里他手心的刻纹流躺着淡蓝色的光辉，“他交代给我的东西已经不在我能预算的范围里了，无论我怎么假设，都不能得到同样的结果，但是事实却在向那个方向发展。”
“就像预知未来那样么？”少女说。
少年的身体一颤，他说不出话了。
他扭过头，一只白皙的手穿透夜色触碰到了他的脸颊，但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你该休息了，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你皱眉不好看。”少女抚摸着少年的脸颊，指尖点在他的眉间。
“迪米莱亚，你在这里么？”少年有些恍神，他试着抬起手去触碰少女的手。
“我在。”少女轻声说。
“可是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我触碰不到你。”
“每次你都会这么说，可是我的确就在这里，就在你的眼前，在你的耳边对你说话，你能看见我不是么？”少女像是面对着一个正在撒娇的孩子那样语气轻柔地说着。
“正因为这样，我宁愿......”
“不要再说了哦，我可不这么觉得。”少女伸出她那没有实体的手指压在少年的嘴唇上，“我还是我，并没有什么变化，我觉得这样的我已经足够幸运了。能够这样看着你，就已经足够了......”
少年听得见她声音的颤抖，但是他只能沉默着。
“哦，对了，我还要谢谢你愿意接我的妹妹进亲卫队呢。”少女的语气转而又变得欢快起来，她淡淡地微笑着，“我可不想再看到她遇到危险了。”
少年不知道少女为什么要突然转换话题，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
“好了，我的小少爷，你有客人来了哦，快打起精神吧。”她的笑声里带着一丝狡黠。
当少年抬起头去寻找她时，那纤细而充满诱惑的身影正逐渐隐入角落的黑暗中。
门已经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那双看向少年的眼眸里花朵一样的纹路旋转着扭卷成亮银色的十字，十字的中心辉彩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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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踩在石砾上，砂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男人在夜色的笼罩下走在残垣间。他的身形修长瘦削，浑身都穿着黑色，深黑的发色与夜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站在那里，有一种诡秘的美感。
两侧的公寓楼将近有一半坍塌，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和枝叶散落在四周，玻璃渣和刃片随意踢一脚都可以找到。这里已经没有地面了，只剩下松软的泥土与石渣的混合物，踩在上面一不小心甚至会陷进去，可以想象地面被碾碎得有多彻底，男人找不到哪怕一点完整的角落。
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相当激烈。
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这里留下的惨烈痕迹打扫干净。
男人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低下了身。岩砾间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他捡起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粒透明的珠子，剔透的表面没有任何瑕疵，冰凉的触感从手指末端传来。
这粒冰珠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浓浓的违和感告诉男人这个东西原本并不属于这里。他能感受到那温度里熟悉的东西。
“公主来过这里。”男人的身后传来嘶哑的低语。
那枯朽了的声音他没法忘记，那段记忆至今仍清晰无比。
“古莫拉尔。”男人低身念出那个声音主人的名字。
冰珠捏在手心里，却没有融化，刺激着神经的寒冷让男人保持着清醒。他站了起来，却没有转过身。
“是沃坦让你来这里的么？”男人低声问。
“我也可以同样问你一样的问题。”
男人沉默了。
“才过了半年不到，看来我们又成为搭档了。”那个被叫做古莫拉尔的黑影低声说，“黑暗和影子，我们一直很般配不是么？”
“她怎么样了？”男人问。
“我们可爱的公主如今的力量已经无法估量了吧，我差点就被她杀死了。”低低的笑声却如此的恐怖，古莫拉尔戏谑的话语让男人发寒。
“我问的不是这个。”男人有些愤怒了，他在忍耐着。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只有这个。”古莫拉尔冷冷地说。
男人再次沉默，他抬起头，明亮无缺的圆月被残云环绕，风里带着淡淡的湿气。
“沃坦在怀疑你，做好你的本职。”古莫拉尔说。
“我的本职？”男人冷笑了一声，“作为他的走狗肆意杀戮？还是为了他疯狂的幻想舍弃感情？他不理解我，我同样也不理解他。”
“你在我面前抱怨没有用，沃坦并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的计划里你是必不可少的，你同样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古莫拉尔说。
男人的手心传来刺痛，那个似乎永远不会融化的冰珠裂开并划伤了他的手，不知何时开始他握拳的手力量就变得如此之大了。温热的血流从手心里淌出，剧烈的温差让男人清晰地明白自己还活在世上，从未像这样清晰。
“你，为什么听从那家伙？”男人回头看向古莫拉尔。
他只看得见那在风中卷动的黑袍下的猩红双眼。
“为了一个女人的复仇。”古莫拉尔缓缓地说。
“复仇？”男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无法想象这个连人形都没有的怪物会为了某种仇恨而甘愿听从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的命令。
古莫拉尔没有再回应男人，猩红的双眼光芒闪灭。
“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或许有人是有利可图有人是为了那个疯子想要创造的世界，但对我来说，我听从他的命令只是为了保护她，那家伙答应我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与安宁。”男人轻声说，“但是现在她拦在我们的面前，我开始迷茫了，我到底该做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最不能被信任不是么？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反咬那个男人一口，他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用，大概早就被他杀了。”男人自嘲地笑着继续说，“所以，我的本职到底为何？你能告诉我么？”
“你冲向他的时候我并不会拦住你，他让我杀死你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对于我来说我的本职不取决我的内心，我只能做我该做的事情。”古莫拉尔缓缓地说。
“真是可笑啊。”男人感受着手心流出的血滴落，感受着神经带来的痛觉。
“那个计划已经启动了，首先就在这个城市。”
“是因为苏沫雨么......”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古莫拉尔说。
“是么？那你本没有必要告诉我她曾出现在这里。”男人与那对猩红的双眼对视。
“不用我说你也已经知道了，那残留下来的不灭冰晶就是证明。”
男人看向血肉模糊的手心，已经裂成两半的冰粒浸在温热的血流里仍然没有融化，甚至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他什么话也没说，就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冰粒，迎面里来的微风吹拂他的额发。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古莫拉尔已经消失不见了。
月亮的光芒黯淡下来，如黑纱一般的残云聚集，将圆月遮掩住。
“是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他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