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一片,阴云厚的快要压下来,暴雨持续了两天雨势仍没有减轻的趋势。
湖面在风中晃颤着,被雨点打出一道道波纹。湖的水面比平时高出了不少,漫出的水已经浸入了泥土,一层层的浪拍打在上面。那栋三层楼的别墅就坐落在湖的不远处,在飘摇的风雨中宛如钢钉一般扎根地表矗立不倒。若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来到小径边远远地望见这个建筑,大概会为它的辉煌和奢华所惊叹。没有人知道是谁把宅院建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人知道宅院的主人为什么会有这块土地的使用权。在荒郊里有这样一个装饰典雅的院落,大概只会使远处的农人们猜测纷纷。有人曾看见一辆银色的法拉利从远方开来停在院前,黑色西服的管家从院子里出来为车里相貌清秀的少年开门。
今天来的是一辆劳斯莱斯,那黑色的机器驶在积水的水泥路上,远光灯切开了雨幕,引擎低吼,远远就能看见车头上两个重叠着的R。
那位管家又出来了,他撑着一把伞打开了后座的门,虽然让出了身子。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少女,精致白皙的脚踝踩着鞋跟先落地,水泥洼坑中的积水摇晃,往上小腿弧线优美直到裙摆遮盖在膝盖边缘,白色的短袖花边衬衫勾勒着腰肢曲线,黑色的长直发不经修饰披散在身后和肩边。比起豪车豪宅,少女的打扮穿着显得朴素了些,可她的出现却又好像能让周围华丽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林凌小姐,少爷在里面等您。”管家为少女撑着伞,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说话时压低着声音。
管家看上去年纪接近四十,脸上有着微微的皱纹,精心梳理的黑发里埋着几根白丝。他来到前座车窗前,对着车里的司机比出了等候的手势。
“谢谢你,夏斯先生。”林凌的微笑很浅。
“您气色不是很好。”夏斯随着林凌的步伐缓缓地迈进。
“大家都一样。”林凌摇头,她的声音有些弱。
他们已经走到了屋檐下,门亭宽敞,地上铺着毯子,这里淋不到雨。
“进去吧,少爷让您到庭里等候,他一会儿就到。”夏斯收起伞缓缓地为林凌推开门,随后退了两步。
林凌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回过头望向夏斯。
“即使是在下着暴雨?”林凌低声问。
“即使是在下雨。”夏斯低着头微微躬身,淡淡地回答。
“这样吗?”林凌不再追究,转身走开。
她踏着白色石阶往上,几缕发丝随风扬起在身后。
夏斯站在门亭下目送着林凌进去,因为他也被他口中的那位少爷要求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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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凌踩轻脚步缓缓走在硬磨石砖砌成的地面上,这幢墅宅原本设计来就为了迎接宾客,空旷整洁,两侧摆着各式的盆栽,雨水的影子从帘间的缝隙中漏了进来。水晶吊灯悬挂在头顶,雕纹刻印华美繁复。玻璃制的墙隔开分离了第一层楼的空间。
眼前是巨大的玻璃门,此刻它正打开着,把一抹池庭展露在林凌眼前。
从外面观察是发现不了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庭院的。平常这里是露天的,但是在阴雨时,透明的玻璃顶棚就会滑出拦住落下的雨水,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在上空在玻璃上留下水斑随后又顺着斜坡流向排水口。
林凌跨过玻璃门的滑槛走进了池庭,大理石砌成的池子里荡着清澈的水,池底雕花复杂而盛丽,三个圆形的石台立在水中。林凌抬头看,二楼三楼的墙壁向内突出,窗户闪着光,它们环绕着把这个庭院包围。池子两侧留有空隙让人通过,如果有那个闲情倒是也可以从池中的石台上从水面上过去。池子的对面是另一扇门,那里拉上了白色的丝绸帘子,林凌的视线只被精致的花纹遮挡住,她看不到那后面的东西。林凌是来过这里的,她大概能回忆起来那后面的房间里好像摆了几张桌子椅子,通向楼上的阶梯也在那里。
有水光浮漾在空气里,雨声连绵不绝。
“林奕,你在这里吧?”林凌只是看着前方轻声说。
蓝色光粒飘浮在空中,像素方块一样的波动在林凌右侧的空气中展开。光粒在汇聚成人型,少年随着身上蓝光的褪去出现在了林凌的身边。他比林凌高一些,和林凌面对着相反的方向,肩并肩几乎靠在一起。
林凌扭头看向那个少年,他面庞白皙清秀,像极了古时的文弱书生,可他那看似温弱无神的眼眸里仿佛藏着刀子。
“慢了几分钟。”少年淡淡地说。
他的视线仍向着前方,好像并不是在和林凌说话。
“路太滑,遇上别人车祸路堵上了。”林凌轻轻地笑,“不怪司机。”
“[瞬思]......那个吴络羽,他还是不肯答应吗?”少年的表情无喜无悲,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塑。
“我上午见了他一面,他看起来还是蛮颓废的,大概再问一遍也没什么区别。”林凌摇摇头,她抬头看向天空,顶棚上的水痕在一遍一遍被刷新着,“如果还对他有所期待,至少得让他恢复精神。”
“现在的局势由不得他耍脾气。”少年说起话来并不严厉或凶狠,但那平淡的语气里却好像自己有着压迫力,“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迟早要崩溃,如果这里也失守那整片欧亚大陆沉入海面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董事会开始安排撤离了吗?什么时候放开封锁?”林凌看上去并不惊讶,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之中,“沿海的民众现在已经成了难民,这个城市也即将沦陷,这里的人们又要去哪里?”
“估计这两天董事会就会允许媒体把消息放出去,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只能让大家都撤到内陆。”少年回答。
林凌只是收回望向头顶的目光,没有多做评价。
她知道董事会的触手已经伸到整个世界的各个领域和机构,这些人躲在暗处以保护的名义掌控着现实世界的方方面面,城市里所有人能否及时逃过这场灾难,他们的命运全部都掌握在董事会的手中。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最终会无处可逃。”少年缓缓偏过头看向林凌,他的眼神平淡并没有带着多少情绪,“你们要去[北之晶森]一趟,现在只有你和吴络羽能进入到封印中心的祭坛里。”
“你的猜测?还是董事会的决定?再或者是迪米莱亚推算的结果?”林凌扭头,和少年对视一眼,“我们之前去[北之晶森]的时候里面没有东西。”
“第一个和我报告[北之晶森]异变的人是你,你们是在异变之前还是异变之后进去的?”少年淡淡地问。
林凌顿住了,她撇开视线,低声回答:“我们出来后不久,封印才变得不对劲。”
“既然格亚选择了你们两个人,那只能由你们两个人来做。”少年也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前方,“迪米莱亚分析了能量场,就算你们把门打开,别人也无法通过由极息能量构成的壁垒。”
“像极了他,做得真够绝。”林凌轻声叹气,显得有些无奈,“如果解决办法真的就藏在[北之晶森]里,那格亚这次可算是在把我往火坑里赶了。”
“只要你能进去,我相信这都不是问题。”少年语气轻缓,看起来并不担忧,“我已经向董事会和全世界各个家族许诺,这件事会交给我来处理。董事会的人不会插手,而且他们将暂时交由我来指挥。”
林凌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倾着身子低头看着清澈的池水。
“真希望现在没有在下雨,本来指望来这里看看风景松口气的。”林凌脚尖点了点地,离开了少年的身旁,轻轻跃上水面中的石台,“自从格亚消失开始,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让我喘不过气来。”
少年转过身来看着林凌轻然的背影,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我早上和吴络羽见面的时候再一次确认了那块怀表与格亚的关系。”林凌在石台上站稳了,微微偏头对少年说,“吴络羽的那一块确确实实与曾经的格亚接触过,而格亚的这块除了更加老旧一些与其并无区别。”
“你怀疑格亚能在某种程度上预测未来和这个有关系?”少年没有急着否认林凌,但他也不敢妄下判断,“那他为什么偏偏只留下了怀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他是想故意提醒我们什么信息吗?”
“我不明白,但我更相信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林凌提起裙摆,前后张望着她的鞋边,亮黑色的鞋跟在闪闪发光,“他知道自己会死,也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状况,他这半年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个是多余的,他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仅凭一块怀表还不足以让我做出更大胆的猜测,我仍然对他的警告将信将疑。”少年态度坚定,他还不会为这么点小事而动摇,“我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建议我会充当参考。”
“那样就够了,我想格亚也不愿意让你太过依赖他留下的那些话。”林凌松开裙边,回眸朝少年轻笑。
“可令我困惑的是,埃克斯特究竟是如何无声无痕地解开封印而且让格亚从这个世界上蒸发的?”少年问。
“[冥想]这个解释还不够有说服力吗?”林凌疑惑地看着少年。
“前提是我相信[冥想]的真实性。”少年冷冷地说。
“能够把千年来都稳固的封印解开就足够令人惊讶了,更不用说他可以在我面前使用[凝冻],这已经超出了当今所有极息之灵的共识。”林凌的声音小了些,眼眸晃颤着,“他甚至还可以主动直接释放[诅咒],除了[冥想]以外我再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如若真是[冥想],那他释放[诅咒]何必又要亲自现身?”少年柔和的目光猛然锐利起来,他紧盯着林凌,“传说中神一念之间四座封印就拔地而起,如今神要除去这四座封印又为何不一同抹消?”
林凌沉默了,此刻她耳边都是雨声。
埃克斯特的能力过于匪夷所思干扰了林凌的思绪,她现在才意识到所谓的“一念之间”究竟是什么含义,埃克斯特彼时展现的力量完全达不到“一念之间”的程度,真正的[冥想]是用思想改变世界的能力,埃克斯特从未在他们面前展现过那样的能力。
那埃克斯特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又能使用那么多极息模式?他现身在极息圣殿前只为给吴络羽设下[诅咒]?吴络羽和埃克斯特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接踵而至的疑问冲击着林凌的大脑,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思考。
“我们还有时间,封印会一个个被解开,在最后一个封印被拔除前我们都有机会找到他能力的秘密并阻止他。”少年异常冷静,语气淡然,“前提是我们能撑过眼前的这场危机,但那是你和吴络羽的任务,我们只能尽量提供支援。”
“柏拉尔和亚米将要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吗?”林凌抬眼望向少年,“他们对我来说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办法把他们当作拖延时间的工具。”
“我并不希望有任何牺牲发生,如果能救到他们的话。”少年微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水光的照映下隐约发亮。
“我没有想要责备你,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转眼林凌就咧嘴笑了起来,她双手背在身后轻轻跃起落在了池子中心的石台上,“我会专注自己眼前的事情,剩下的就全都交给你咯。”
“我信任你。”少年只是低声说。
“说起来,苏滢的档案已经调入你的亲卫队了吧?虽然只是挂个名字。”林凌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问少年。
“名义上是,但她和以前一样就可以,董事会交给她的关于监视你的任务仍然生效,这只是更换所属部门。毕竟她本来就是夏斯先生手下的人,说明原因操作起来并不困难。”少年点头,“我已经和她连结,游荡者如果想再找她的麻烦,我会立刻到她身边。”
“有你保证苏滢的安全我就放心了。”林凌轻轻踢开石台的一块石子,石子落到池中划破了水光,水面荡起波纹。
“我还在调查游荡者寻找的东西,那个东西可能现在仍然藏在这个城市中,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少年低头看着波纹缓缓散开。
“一定是某样东西吗?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人?”林凌突然问。
“人?”少年的脸上罕见地有了些许波动,“他们在找某个人?”
“不不不,我只是有这种预感。”林凌很快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林凌也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到了,如果真是在找某个“人”的话,她不敢保证这件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董事会的人在凯里恩领域破碎后的广场上找到了折断的镜剑,那是艾米瑞尔的武器。”少年继续说。
“那个[极影]的日本女人?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林凌挺直了身子,她微微抬头思索着,“难道是她带走了莫尔亚?这件事又和[world]有什么关系?”
“目前为止还没有头绪,[world]低调行事太久,没人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少年低声说,“游荡者与[world]算不上敌人更算不上朋友,可这次他们的举动太大胆了,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这么重要值得他们冒着暴露的风险在董事会的眼皮底下出手。”
“你觉得他们和[world]有合作?”林凌皱起眉头。
林凌因为私情放过了凯里恩和芙拉,也没有坚定地把一切秘密都追问出来。可如果他们是与[world]勾结而行动的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林凌有些后悔,虽然林奕没有深究,但这件事上她处理得过于情绪化。
“不一定,只是有这种可能。”少年说。
“剩下就是毗奈耶的问题了,他们的目标是吴络羽,没有任何掩饰。”林凌轻旋一圈背过身去,“公开吴络羽极息模式和身份多半也是他们干的好事。”
“公开[瞬思]?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少年不明白。
就和多年前爱在焦土之上对包围着她的人们所说的那样,她大声地告诉了所有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瞬思]的诞生。如今[瞬思]真的降临于世,毗奈耶这样做无异于吸引他们的仇人蜂拥而上,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爱真的不怕[瞬思]死于某个无名小卒手中?
“谁知道呢?”林凌轻盈地跃起,落在了最后一块石台上,“你能理解疯子的脑回路那你跟疯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毗奈耶的动向我会让人继续追踪,你和吴络羽不要保持太大的距离。”少年目光追随着林凌的身影,“至少[瞬思]还站在我们这边,他们想动什么心思,先要越过你这一关。”
“了解。”林凌微微躬身撇过脑袋来,做出了一个敬礼的姿势。
这女孩看起来比起刚来时的心情舒畅不少,少年不知道她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上个星期你还和我报告了[鸣雷]的下落,他现在还在冯昕先生那里吗?”少年询问。
冯昕是格萨伊洛现实世界的名字,虽然很多人都听说过格萨伊洛这个名字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冯昕这个名字。
“在极息圣殿的地下监狱里,由我的坚冰封印着。”林凌缓缓立直,思索着,“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几乎不可能自己逃脱,更何况那家伙已经失去意识了,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苏醒。”
“希望不会有意外,查明他这些年的踪迹也许就能把[world]一直谋划的东西揭开了。”少年长长地舒一口气,“但现在眼前的危机更为关键,只能把他先搁置在一边,还得麻烦你和冯昕先生再看管一段时间。”
“我倒是无所谓,格萨伊洛应该也不会在意。”林凌点头,“没有你的人脉,我们的调查也毫无进展。”
“这样一说,你之前是不是拜托我帮你查一些事情?”少年想起了什么,他抬头望向前方,和林凌对上了视线。
“我记得这个月我陆续拜托你了好几件事情来着。”林凌轻锤自己的手掌,也想起了什么,“有什么进展吗?”
少年轻轻抬起手,亮蓝色的像素方块浮现,空气在波动,随着光芒和粒子的黯淡消散,一本文件夹落入了他的手中。
“呜啊,好认真啊,辛苦你了。”林凌傻眼了。
有些事她不过是随口提一嘴,没想到少年认真地去对待了。
“不,都是些很关键的东西,你的直觉往往能捕捉到一些盲区。”少年并不在意林凌随意的态度,“其中那些关于吴络羽的内容大概能帮到你不少。”
“帮到我?”林凌不明白少年的意思。
“要亲自看看吗?”少年朝前递出文件夹。
他们之间隔着大半个池子,林凌当然拿不到。
“不用了,你和我说说看吧。”林凌站在第三块石台上,双手背在身后,远远地望着少年。
“最先是有关于[黑白]的,据你所说他极息世界的名字是艾琼尔,除了冯昕先生大概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真实与否,但是我查到了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份。”少年翻开了文件夹随后松开了手,整本文件夹在几乎透明的波动下被缓缓托举在空中。
“这么轻松?”林凌听愣了。
“他并没有想要掩饰的样子,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少年低声说。
“你接着说。”林凌空咽了一下。
“现实世界的名字是杨宇凌,就住在隔壁的城市里。他和吴络羽的过往履历颇为相似,父亲下落身份均不明,母亲都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十几年里都在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任何有关极息相关的记录。”少年扫了一眼面前的内容,大致地概括着,“吴络羽现在已经记录在案,过些日子我们会登记他极息之灵的身份,这个杨宇凌还得拜托你和冯昕先生沟通一下登记的相关事项,[黑白]并不是一个能随随便便对待的极息模式。”
“所以说吴络羽以前的事情你们是一点也没查出来?”林凌皱起眉头,“他那种身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不经训练会有的?”
文件夹自动地翻着页,那上面都是艾琼尔和吴络羽以及他们身边相关人群的人生履历,[order]想要查到这些东西并不难,只要你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这个痕迹最终总能被发掘出来。
“吴络羽的母亲有过一段失踪的经历,大概五年才重新被找到,而他们两人的父亲都是谜团,线索完全断开,甚至连抹消踪迹的手法都极为相似,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消息。”少年抬头看着林凌,“如果吴络羽的母亲是个普通人,那么你所怀疑的那些估计和他的父亲有关。”
林凌倒是没有想到姨母以前失踪过,也许是绑架也许是别的什么意外,但她看上去很乐观并不像有过什么心理创伤。而谈到吴络羽的父亲,林奕的分析并不能让林凌放心,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格亚告诉过她吴络羽的父亲在他五岁时离开了,难道五岁前的孩子可以锻炼出那副身手?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吴络羽的过去肯定还另有隐情,那甚至是他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信息看上去没什么用处,可一旦牵扯到他们的父辈这里一切却显得怪异起来。”文件夹啪地一声合上了,少年把它抓在了手中,“董事会也关注着[瞬思]和[黑白],这些我也得和他们交差。”
“只有这些吗?”林凌揉了揉自己的左半边脸颊,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我记得我之前还问过你颜航这个名字来着......”
“那才是我认为能帮得上你的内容。”少年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接下来我才要告诉你。”
林凌僵住了,她看着少年的眼睛,没有说话。文件夹在少年的手中模糊不清起来,淡蓝的荧光在波动中扩散开,最终消失在了空气里。
直觉里的那种诡异感仿佛要被验印,林凌觉得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刚开始问我那个名字的时候,我还在思考是谁告诉你的。”少年语气平缓但却好像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得林凌喘不过气,“那个名字本应该只有我和格亚知道,因为所有和格亚有关的档案还没来得及更改他就已经作为极息之灵消失了,除非在那之前格亚把这个名字告诉了别人。”
“我有那个名字的印象......但是我是在?”林凌终于想起了什么。
她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颜航这个名字有印象却完全不记得那到底是谁了。
“你是在我的办公室看到的那个名字,你之前来过这里,你是那个时候随手拿起桌上的名单看到的。”
“你还记得格亚的父亲姓什么吗?”
“他的父亲姓颜。”
“颜航这个名字,是格亚不久前想要更改的现实世界的名字。”
“颜航就是格亚,格亚就是颜航。”
少年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更令林凌惊诧,他缓缓地把这一切诉说给林凌,林凌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颜航就是格亚,格亚就是颜航,这不过是一个人的两个名字,然而在吴络羽的眼中,却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吴络羽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在他眼中作为极息之灵的格亚已经死了,然而那个作为普通人的颜航仍然活着,吴络羽仍然没有真正接受格亚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他很早以前就开始用这些幻觉麻痹自己的神经了,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大雨磅礴地落到玻璃的棚顶上,耳膜被水声淹没。
“我会好好问问他的。”林凌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好好问问他的脑袋还正不正常的。”
“剩下的我还在调查,下次你来我大致能给你回复。”少年轻声说。
沉默间,林凌离开了石台,跳到了对岸,身后如缕的黑色长发浸润在漫天的水光之中。
“你那养父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林凌背对着,低声问。
“我已经快有三四年......不,五年没有见过他了,他一直藏在安全屋里,从那里面发出命令。”少年摇摇头,“你应该去问问夏斯先生,他应该比我更了解一些。”
“五年,是巧合吗?”林凌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自言自语。
少年显然是听见了,但是他没有说话。
“最近也就这些事情。”林凌转过身,她抬头再次看向上方,棚顶上的水痕仍然在一遍遍地被洗刷着。
“也是时候了,你自己注意分寸。”少年也抬头和林凌望向一个方向,他的浑身泛起淡淡的蓝色荧光。
“我会的。”
“那就好。那辆劳斯莱斯可以送你回去。”
“林奕。”林凌突然喊住了他。
林奕低下头来看向了林凌。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东之明屺]的事情吗?”林凌问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林奕轻声说。
他的周身浮现出像素方块一样的波动。
“在和我恢复联系以后,你就一直说时候还没有到。现在[北之晶森]已经陷落了,仍然不是时候吗?”林凌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林奕没有说话,任凭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肆虐,满池的水晃颤。林凌和林奕隔着水池相望,发丝都飘浮在这水光里。
“是,还不是时候。”过了许久,他说。
他的全身被像素波动纠缠,几颗光粒飘向空中。
他消失了,逐渐随粒子的散去而消失。波动在空气中平静下来,视野正恢复原样。
林凌抬头看着空气里残留着的正在上升的粒子。
这抹庭院里只剩下她和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