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头撕裂一般的阵痛,一幕幕情景在谦墨脑海中清晰起来。
画面中最中央的是一个少年,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记忆了,但谦墨还是立刻认出了自己的皇兄。
他在记忆中寻找着过去关于皇兄的记忆……如果没有记错,记忆中的君墨应该还不到十八岁。他还没有穿上龙袍,应该还是当初的王子时代。
君墨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年,但比君墨大一些,戴着头巾,但那深绿色的眼睛和与君墨亲密无间的动作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还在玄玉岛当君墨陪练的雪银铭光。
而这里……似乎是御书房的门口。
谦墨还在思索着到底是君墨什么时候的记忆,突然,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少年推门而出,对上了君墨的目光。
正是少年时代的自己!
看到突然出现在皇兄记忆中的自己,谦墨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惊,腾升起一种怪异感。
记忆中的谦墨见到君墨,只是拱了拱手,淡淡叫了一声“皇兄”,便转身离去。
这……似乎是他和皇兄矛盾尖锐的时候……
记忆中的谦墨在转过身后,露出一个略微得意的笑容,似乎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阿洋,回去等我吧。”君墨向雪银铭光交代着,手紧紧的攥着。
谦墨沉思着,在自己的记忆中也回忆着这段往事。
这……!难道是……?
“是。”雪银铭光行礼退下。
君墨推门走进了御书房。
摆设依然是那么熟悉,但一切东西好像都比现在新很多,包括坐在御书房主位上的男子……
“给父王请安!”
君墨对着面前的男子准备行礼,但男子却笑着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不必了,君儿坐罢。”
“是。”君墨定了定神,坐到了男子对面。
在脑海中看着这个和自己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男子,现实中的谦墨不禁感觉鼻子一酸。
是啊,那便是他们的父皇,现在人们口中的先帝!
父皇走的早,去世时年仅58岁,也就是在他23岁,皇兄25岁。父皇已经走了8年了……
记忆继续在谦墨脑海中播放。
“君儿……”先帝将手中的羽毛笔在墨水瓶里沾了沾,将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那一页翻过去——那便是刚才先帝记下的谦墨的话。
“儿臣在!”
先帝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揉了揉额头上的一根青筋。可不是吗,在谦墨的记忆中,父皇刚才可是一直把他从四点留到晚上八点……等等,那这段记忆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八点多?
这段记忆的时间是君墨继位前几天——也就是君墨十八岁生辰的前几天,先帝在位已约二十年,身体渐弱,准备退位,欲在他们兄弟二人中挑选继承人,对他们进行考验的时候。而现在,应该是先帝正轮流询问他们一些未来的规划打算,以作考验。
先帝点了点头,对着君墨疲惫一笑:“父皇的身体你们也看到了,怕是不中用了……该轮到你们继承父皇了!”
这是当时人尽皆知的事实。先帝在50岁大病一场后,身体就日渐衰落。后来,尤其是他54岁那年雪银氏贵族被灭族以后,更是忧思过重,夜不能寐,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不,儿臣不敢!父皇九五之尊,上天所佑,定可以长命百岁!”君墨忙站起身回答。
先帝轻轻笑了,摆了摆手,示意君墨先坐下。君墨不安地坐下后,他才自嘲般说:“有什么不敢,父皇又不是神仙。父皇准备今年年底前就退位,和你母后过过清静日子,也算了了你母后多年来的心愿。”
少年君墨半低着头,久久没敢说话。
先帝没有再说题外话,进入了主题:“虽父皇还没决定让你们谁继位,但若是让君儿继承了父皇的位置,君儿可不能辜负父王啊。”
“是,儿臣谨记!”
“不要太紧张,今日父皇就想好好和君儿聊一聊。”先帝说着,“君儿只要说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便好。”
“是!”
“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先帝仿佛真的想和君墨聊人生一样,眼中露出几分怀旧之色,“不喜练武,也不爱学经史策论,一到假期就和玄玉岛有妖怪似的,净往出去跑……”
旧事被先帝提起,君墨一阵难堪:“那时是儿臣不懂事……”
先帝发出几声低笑。当初这些事曾让他大动肝火、煞费苦心,但多年后再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率真可爱,对一位父亲来说不失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那君儿后悔吗?”先帝问,“如果君儿当年好好学习经史策论,好好习武,你自幼聪慧,又比谦儿年长,今日大概不会比谦儿差。”
君墨愣了愣,低下头,似乎在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谦墨竟然也很想知道自己皇兄是怎么回答的。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君墨才缓缓到:“儿臣为逃避练武、课业如此,着实惭愧。但是,儿臣……不后悔!”
先帝来了兴趣,放下笔:“此话怎讲?”
君墨顿了顿,道:“儿臣那些年去过了不少地方,看到了王国不少地方的不同景象。有富裕,有穷苦,有愚昧,有自由。儿臣以前一直生活在皇宫,不懂宫外百姓的生活,就算打听也只能从同学口中知道一些。但通过那些旅行、冒险……或者是父皇口中的‘乱跑’,儿臣在这些过程中慢慢了解了宫外百姓的生活,百姓们的幸福很简单,痛苦也很明确。”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儿臣也了解到了中原以及其他地域的的很多文化、风俗,和玄玉岛大相径庭,儿臣对这些很感兴趣,而且觉得有些确实可以被玄玉岛所借鉴。”
“而且,倘若儿臣当初没有去边疆,或许就遇不到阿洋,那阿洋的性命很有可能就交付在森林里了……况且,没有阿洋,儿臣对练武、经纶也就提不起兴趣,……”
君墨说了很多,先帝在对面静静地听着,此刻他们不像是君臣,更像是一位老父亲在听儿子倾诉。
“父皇,儿臣说完了。”过了一会,君墨道。
“好。”先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倘若君儿以后继承了这个位置,若用四个字来约束自己,君儿想用哪四个字呢?”
“仁,和,义,谦。”君墨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直接回答。
先帝先把这四个字记下来,又反问:“为什么呢?”
“若是儿臣能成为下一任君主,定然以德、仁治国。君王的存在是为了维持一个国家,而国家的基础就是百姓,对待百姓,必须以仁自约。自古以来以和为贵,儿臣希望和兄弟姐妹,包括未来的妻儿都和睦相处。若能以身作则,起表率作用,让百姓间也友善修睦,那便是儿臣的心愿。一个无义的人定然是不能被社会主流接受的,哪怕作为君王,也当要有义。除了仁义,还要正义,有一颗祛恶扬善的心。做人要谦逊,要听得下他人的意见。一位合格的守成之君定然可以听得下臣子的谏言,定然能改正自己的过错。除了谦逊,还要谦虚,人无完人,明白自己短于何处,才能有所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