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花锦明在半睡半醒间挣扎着,突然感觉胸口轻悠悠的,少了熟悉的负重感,手也没摸到云容容的人,顿时睁大眼睛,醒了过来。
一起身,就看到云容容光着后背,趴在软椅靠背上,望着空白的墙皮出神。
“宝贝?”花锦明喊了喊她,又溜下床,从后面贴了上去。
云容容轻轻地“呜”着,声音比平常更小,也更持久,不拖泥带水也不矫揉做作,能让花锦明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真的在难过。
花锦明赶紧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冰滑的肌肤,细细呵护了起来,“还在想昨天的事?别想了好不好?”
云容容不说话,只是轻呜着,把身子转回来后,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花锦明的胸膛里。
十分贪婪地向他索要温暖,而花锦明光着膀子,心有微微的刺痛感。
那一天后,云容容就像患了心病一样,变得憔悴,容易伤感,时常出神发呆。状态跟几天前的花锦明比起来相差无几。
花锦明觉得一定是云容容和余霜之间有什么事情,瞒了他。
令他有些茫然无措。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把三位姑娘带好,活跃气氛,给她们更多的关心和快乐。
人吧,开开心心的就行,想太多反而不快乐。
来老家的第三天,医院那边提示说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让花锦明他们跑一趟,花锦明便拉上花小荷走了。
花锦明把车开出车库,拉开车门等花小荷上车时,花小荷却呆站在车门外,低着头动也不动,满脸的愁容。
花锦明见她心神不宁,还安慰道:“不怕!上次我们不都检查过了吗?都降到4级了。”
花小荷抓着小手,凝望了花锦明一眼,表情逐渐变得苦涩为难。
终于,她忍不住喊了出来,语气却衰弱无力,“哥……要不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根本没好,上次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已经升到了19级。”
“你说什么?”花锦明瞬间脸色大变,从车上猛地走了下来。
两个瞳孔地震似的颤抖不停。
“19级?”花锦明慌得胸口都凉了一截,奋力地质问道:“那你上次给我的检查单子是什么回事?你还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张医生确保你已经好了的?”
花小荷当即泪如雨下,大哭道:“没有!没有!那都是骗你的!张医生说已经没有用了,我已经没有多少天可以活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我不相信!我要听张医生亲口跟我说!”花锦明崩溃地摇着头,忍着泪坐回了驾驶座。
“哥!哥!哥……”花小荷哀嚎着,想要让花锦明算了,声音愈渐沙哑。
花锦明笔直望着前方,眼神和语气都瞬间犀利了起来,“上车!”
花小荷没动,花锦明就下去,把她塞进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生怕她跑了一样。
“哥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15级我救得回来,19级……我一样救得回来。”花锦明发动汽车,让它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去医院的路上,花锦明目光紧盯着道路不放,一滴泪都没有让自己掉。
他拉着哭成泡肿眼的花小荷,一路穿过医院大厅,上了楼梯,又转过两个走廊,来到了张医生的办公室。
马上就要敲门进去时,花锦明却突然感觉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如洪水猛兽般侵蚀着他的心灵,让他顿在了原地。
双腿停滞,手也颤巍着,不敢面对这场残酷的命运。
19级的心肌酶异常表达综合征,意味着什么,花锦明非常清楚。
人间无路仅仅是17级,就已经回天乏术,只能静待着死神降临了。而19级……
花小荷见他停下,抬头望了一眼他结实又宽阔的后背,此刻看起来不知为何如此佝偻无力。
她抽噎道:“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我都想好了,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也挺好的。我不想在医院里呆着,像个死人一样。”
花锦明忍痛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随着视线逐渐模糊,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了母亲生命中的最后时光,那时的她每天都躺在病床上,一脸憔悴地看着窗外自由奔跑的人群。
而彼时的花小荷还在上幼儿园,却已经有了远超同龄人的烦恼,每天放学,就乖乖等着花锦明抱她去找妈妈。
她知道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所以从小就很乖,不哭不闹,不要零食,不要玩具,每天就盼着妈妈能好起来。
但事与愿违,如之奈何。
母亲最终还是走了,去世的那个下午,花小荷趴在病床上,一直哭到了太阳下山。
明明还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孩子,却已经明白妈妈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
花锦明想着想着,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已经想不到任何办法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了。
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厄运却要再次笼罩他的世界,夺走他最后的血亲。
这时,办公室里的人听到碎响,主动拉开了门,露出半截身子。正是张医生的助手,一个梳着二八分斜刘海齐脖短发的青年女医师。
“你们是来找张主任的?”女医师问。
花锦明低头按了按眼眶,恢复了往日轩岸的神态,点了点头。
“是花小荷,对吧?”女医师拿着一叠检查单,边看边道:“张主任开会去了,叫我在这等你们。另外,结果我看了,虽然病情还是很严重,但出现了好转,有几项指标甚至恢复到了正常人水平。”
“真的吗?医生!”
花锦明猛地睁大眼,又惊又喜,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医师,得到严肃刚正的眼神后,又扭头看向了花小荷。
花小荷也一头雾水,不知作何反应。
女医师道:“你先别急着高兴,这病情还是非常严重的,相较前两年的发展依然呈现恶化的趋势。只不过说,既然她有所好转,就代表有希望,所以也不用太过悲观。”
“那她现在的病情到底……”花锦明支吾着,声音有些发抖。
女医师翻了眼检查单,说:“从19级降回了17级。说实话,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