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前程看着一脸关心的潘芯菲，倍感亲切，似乎找到了亲人，就把他最近的遭遇跟她叙述了一遍。
潘芯菲听得动容，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范前程叙述完毕，最后总结道：“除了卖血卖骨髓，我还卖过很多东西。有一段时间我的头发长得快，速度比正常时快十倍，割了长，长了割，就跟韭菜似的。于是每个月可以卖几次头发，也能赚点钱。可惜我剁下来的手没人买，不然我也卖手。我身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但是也才刚刚满足每一个月的房贷。买骨髓的钱还被中间商抽走九成。老爸也没了。没想到付出这么多代价还贷的房子居然烂尾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所以才想着去死。”
他越说越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潘芯菲递给他一卷卫生纸。
他擤了好几次鼻涕，擦了好几次眼泪，慢慢平复心情。
潘芯菲听完他的遭遇，说：“果然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范前程叹道：“有希望个屁。房子烂尾了还要还那么多钱。又没有工作，又没有亲人，又没有朋友。”
潘芯菲说：“但是有我呀。”
说完，她的小脸微微一红。
范前程也扭捏起来，轻声说：“也是。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已经死了。再次谢谢你。”
“现在还要死吗？”
“死一次没死成，就没有勇气了。”
“那就好。”
范前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了。
这次肯定不是服务员换的，而是潘芯菲换的。
于是轮到他老脸一红。
他找了个话题，问：“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潘芯菲说：“是啊。”
范前程问：“你男朋友呢？”
这个问题让他心中一酸。
潘芯菲苦笑着说：“分手了。”
范前程吃惊道：“看你们之前关系挺好的。咋就分手了啊？”
不过，他心里倒是升起一丝希望。
潘芯菲吐槽道：“唉，毫无斗志，毫无进取心，跟这男人在一起，没有一点未来。”
范前程自嘲笑道：“惭愧惭愧。我也没有什么未来。”
“你好歹当过大老板啊！”
“之前的光鲜亮丽的身份，其实是假的。是有人拿我出来当挡箭牌，替罪羔羊，所以才让我当公司的高管。其实我现在也一无所有。也不算一无所有，还有这个烂尾楼。唉，开发商挣了我们的钱跑了，我们还要还银行的钱。每个月还六七千块。现在一毛钱的收入都没有了，还满身的病。以后怎么办啊？”
范前程很茫然。
潘芯菲安慰道：“好好养病吧，看你的恢复速度快。等病好了，再想别的。饿不饿？给你下碗面吃。”
“有点饿。”
范前程摸了摸肚子，问：“我在这会不会耽误你？”
潘芯菲说：“没事儿，一起奋斗吧。我知道你是个自信的人，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关键是你有进取心。有进取心的人才有未来。”
范前程难得受到鼓励，颇为感动，说：“但是没有未来了。哪个有未来的人靠卖血卖骨髓还房贷？”
潘芯菲微微一笑，不再辩驳。
范前程看着潘芯菲的小脸，感觉人生中的最低谷已经过去了。
命运再惨，能比在烂尾楼等死更惨？
范前程休息了一个星期，在潘芯菲的照顾下，脸上慢慢多了点血色。
两人也燃起了爱情的火花。
他恢复健康之后，胸/口又开始流血了。
潘芯菲吓得花容失色，说：“我还以为你说你每个月流血是编的，没想到是真的！痛不痛啊？要不要喝点红糖水？”
“痛啊痛啊，就习惯了。”
他找了个杯子接住自己的血，又拿起手机找出中间商的号码，但是半天没有拨出去。
“你干什么？卖血么？”潘芯菲问。
“不卖了。”范前程摇摇头。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折/磨他很久。
他想找潘芯菲商量。
但一直无法开口。
他思考了一天一夜。
终于下定决心，和潘芯菲一起商讨。
他说：“你觉得，我该去上班吗？”
潘芯菲问道：“不上班怎么生活？”
范前程说：“是啊，上班是为了生活。但是如果每个月的收入都还房贷的话，生活一点质量都没有。所以，我想放弃了。”
潘芯菲吓一跳，说：“放弃了？什么意思？又想要放弃生命吗？”
“不至于，早就不想死了。”
“那你说的放弃是什么意思？”
“放弃还房贷！我要断供。不还了！”
潘芯菲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紧张起来。
“但是你要是不还的话，你的房子就会被银行收走，而且每个月还要给银行还钱。如果你的房子没有烂尾的话，房子法拍，还能卖一点钱，但是可能只有一半的价格。而你的房子烂尾了，根本卖不出去。到时候不仅没房子，还欠银行好几百万！一定要三思啊，不然的话后悔都来不及。”
“大不了当个老赖。我们国家有几千万个老赖，他们的生活还不是好好的？大不了不坐飞机，不坐高铁，不住星级酒店。出门的话就自己开车，无贷一身轻。”
潘芯菲低声问：“那咱们俩结婚之后成，对孩子入学、就业有没有影响？”
“结婚？孩子？”这两个字眼，让范前程的心里涌起一阵甜蜜。
他笑了笑，说：“如果有影响的话，就不结婚。咱们在一起生活，但是不领证，法律上不结婚。只是没有那张结婚证书的保证，怕你没有安全感。”
“有结婚证也可以离婚啊。不顶用。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小日子过得舒坦不舒坦。”
“有房贷的话，就舒坦不起来。其实我觉得我爸有点糊涂，当初他买房子就不应该搞什么接力贷！他还不完，得让我还，我还不完，得咱们儿子还！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孩子没屁/眼的东西发明出来这种缺德玩意儿！”
“唉，穷人不借房贷，怎么买房啊？”
“这不是接力还贷款，是接力当韭菜，我爸被割了一辈子，我也被割了大半辈子，我不想咱们的孩子也继续被割韭菜。所以，去他妈/的房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