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钟的指针稍微往前拨一拨。
视角回到冬精市。
冬精电视台的总部大楼，此刻正一片寂静。
大楼门口的警卫站得笔直，似乎十分敬业的样子。
但如果走进楼里看看，会发现前台的迎宾小姐也直愣愣地站着。
大堂里，电梯前，会议室里。
这栋大楼里的每一个人，都像凝固的石像，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了。
不，也不是所有人都凝固了。
在第32层的演播厅里，工作人员就在正常开工。
摄影、灯光、导播全都就位，看这动员规格，是要开展一场盛大直播。
只是摄像机前的却不是年轻貌美的女主持，而是一张面具。
面具只是一个简单的圆盘，挖了三个洞，看起来呆呆的。
“你确定就用这个东西？”米糕嫌弃地看着这个简陋的面具。
“这只是个骨架，你看好了。”林乾发动【疫病掌控】。
灰绿色的菌群爬上面具，将纯白的底色完全覆盖。
菌群不断繁衍、分化、异变，面具顿时变得五颜六色，每一刻色彩都在变化，每种色彩都浑浊得令人不适。
衰亡的菌群从面具上滑落，看起来就像面具在融化一样。
“好丑！”米糕的眼神更嫌弃了。
“那你别看，专心控制好这些人就行。”林乾捂住她的眼睛。
“我偏要看！控制这些人根本就不费力气！”米糕拨开林乾的手。
“随你吧，准备开始。”林乾拿起话筒。
面具不会说话，声音的部分还得他来负责。
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他还特意用病毒改造了一下嗓子的结构，塑造出不似人类的嗓音。
倒计时三二一，直播开始。
电磁波冲出大气层，经由卫星转发，传往全球。
这一刻，坐在电视前的人都看见了同一个画面。
一个怪异的面具，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
“全世界的人类，你们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不少人皱起了眉头，拿起遥控器就要换台。
可是无论怎么换，电视上都是这一个画面，显然信号已经被劫持。
那面具仍在自顾自地说着。
“初次见面，你们可以叫我‘瘟神’。”
直播并没有配字幕，但在【万物理解】的作用下，所有人都能听懂林乾的话。
“瘟神”二字，在不同的文明环境下，被自动翻译为“天启四骑士之瘟疫”“疫病之神”等。
而那张怪异浑浊的面具，也与这个称号十分的搭。
“最近这一周，世界各地奇症频发，食肉者浑身溃烂，高烧者脏器衰竭，甚至……死者复活。”
“这都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名为‘灭绝’的礼物。”
“我将用疫病清洗这个世界，为所有生灵献上平等的死亡。”
“现在还只是开始，更大的礼物还在后面。”
“期待吧，祈祷吧，然后拥抱死亡吧。”
直播到此戛然而止。
掀起的波澜，才正要泛滥成灾。
网络上已经有人在转发这个视频，以病毒般的速度传播着。
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视频中说的种种怪病，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实存在。
只不过，如今的人类早已有了丰富的疫情应对经验，该隔离的隔离，该阻断的阻断，大部分控制得很好。
现在控制得很好，以后呢？
视频里可是说了，还有别的怪病。
那可是瘟神啊，它放出来的疾病，人类真的对付得了吗？
网上吵成一团，然后就有人放出了厉木市的丧尸暴乱视频。
再然后，牛洲的隔离医院、象洲的露天焚尸场、鹰洲装满裹尸袋的太平间……越来越多的视频被曝光。
极短的时间内，恐慌就已经席卷了全人类。
也就是这个时候，夏油杰持有的特级咒灵“疱疮神”，彻底消散。
不是被拔除了，而是构成疱疮神的核心本质没有了。
疱疮神说到底，也只是由人类对天花的恐惧孵化而生。
天花，当然也是疾病的一种。
现在疾病之神已经降临，所有关于疾病的恐惧、憎恨、怨怼全都向它汇聚，不再分出哪一种哪一类。
高天之上。
这里是连咒术师也不会踏足的领域，云层也在其下，头顶只有无垠的宇宙。
一枚五光十色、有着琉璃般质地的巨卵，静静地浮在云上。
天上无风，附近也没有飞机航线，静谧得好像被世界遗忘。
可是巨卵却像是受了惊扰一样，剧烈颤动起来。
下一刻，一只嶙峋的怪手穿破蛋壳。
怪手细如柴，很明显还没有发育完成，但它仍然迫不及待地破壳而出。
不对，不是迫不及待，而是不得不破壳而出！
它的本源在动摇，如果再不破壳……如果……
没有如果。
怪手上的七彩光芒迅速流失，光芒暗淡，甚至连肢体都变得透明。
“啊……啊……”这个尚未能从咒胎中孵化的存在，不甘地向着地面伸出手。
它能感觉到，夺走自己本源的那家伙，就在那个方向。
可是它什么也做不到，枯瘦的手摇晃两下，无力地垂落。
接着，整个咒胎、连着破碎的蛋壳，一起化作流光，向地面落去。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全球各地。
无可计数的咒灵、咒胎被夺走了本源，化作一团咒力，随风流动。
这一天全世界的咒术师都在仰望天空。
天空上，无数光流汇聚成河，光河的色彩浑浊仿佛打翻了的调色盘，看得人心闷欲呕。
光河落向东方。
落向，那个简简单单、丑丑陋陋的面具。
“这也……太惊人了……”米糕看着那道咒力长河，不自觉地牵住了林乾的手。
林乾察觉到，她的手心满是汗水。
浓烈到近乎化为实质的咒力，在身周流淌，引起的震动甚至将米糕的咒术都破去了。
大楼里的人们如梦初醒，立刻又被咒力中的负面情绪浸染，齐齐尖叫起来。
林乾刚买的咒物眼镜，再次爆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一个世纪。
全世界汇聚过来的咒力长河终于消散。
面具轻轻一颤，边缘亮起微光。
林乾向前一步，手上却传来轻轻的拉力，是米糕在牵着他的手。
“没事的。”他拍拍米糕的小手，走到面具之前。
面具上的浑浊色彩变化得更急了，像是感受到某种危机，光芒一闪，就要往天外飞去。
但它完全是由病毒和细菌构成的，从成分上来说，就不可能从【疫病掌控】之下逃脱。
林乾一抬手，面具就被定在空中，不能动弹分毫。
再一招手，面具就自己飞过来，轻轻戴在他的脸上。
一阵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尖叫的人群集体失声，两眼翻白的晕倒。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的时候，神明登上了他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