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方的古堡一样,传统中式民居的冬季采光,一直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深冬日短,长长的屋檐遮盖下,紧闭的支摘窗扉,配合着格扇门外厚厚的棉帘,使中院的正房格外地阴沉昏暗。
傻柱挠着腮帮子的胡茬,眼睛盯着昏黄的灯泡,安静地想事情。
改善自身的生活质量往往是穿越者的第一要务。
目前的时间点,以找对象当借口,适当的提高一下生活品质,别人应该不会起什么疑心。
最基本得添置些冬季衣物,出门不至于冻得直不起腰来。新棉裤、厚实的毛衣裤都是目前急需。
为了个人卫生着想,还得几身全新的内衣内裤、秋衣秋裤、绒衣绒裤,若干双冬袜。
棉鞋能穿出门的,就脚上那双五眼棉窝,脏地像出土文物,必须得更换了。
这两个月的最低气温应该会在-5度到-15度徘徊。床上的被卧摸着手感都发硬,这个保暖系数明显顶不住。
褥子感觉也薄,要是能加条毛毯就好很多了。还有这样硬板床,从小睡惯软床的自己能否适应也是问题。
脖子上棉线织得旧围巾短的稀奇,睄的都看不来颜色,也得换。
还有非常急需的是手表。虽说屋里有台上发条的老式单摆座钟,可自己又不能天天抱着它上班。无法随时看时间,对自己而言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煎熬。
傻柱满脑子都是买买买的时候,秦淮茹既没打照呼,也没叫门,直接掀开棉帘儿,推开屋门提溜着棒梗进来。
大概是刚才跟孩子置气,秦淮茹抿着小嘴,脸上带有两分余怒。她进门后把棒梗拽到傻柱的床前。
“就站这儿!”
秦淮茹弯腰拉开傻柱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翻出个细草藤编的圆盒。她从盒中挑挑拣拣,找出俩扣子来。
她韧得了针线,坐在床边上,低头拽着棒梗身上的棉裤,往棉裤背带上缝了一个大扣子。
“真是越大越匪,不到俩礼拜给你在三回扣子了!再有下回,就把裤子给你缝死,屎就拉裤裆里臭着!”
训完了棒梗,她低头咬断了线头,又韧上一小段线,在棒梗的棉袄上缝了个小扣子。
可能因为在外人面前挨训丢了脸,棉袄上的扣子刚缝好,棒梗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天都冷成什么样了,你把棉袄袢好再出去!”秦淮茹一把没拉住孩子,只得在棒梗身后喊着。
见孩子跑远了,她转过身来,把床上的刚用过的针线收拾好,这才圆桌前坐下,向傻柱慢慢解释着来由:
“罗家那俩孩子早上说是要去印染厂捡煤核儿。棒梗也提个篮子,屁颠儿屁颠儿就跟着过去。晌午的时候一回来,那样子你是别管了,篮子丢了不说,扣子还少了俩,身上那全是土。我把他摁在家门口扑甩了半天,才认出人样儿。
你猜怎么着?原来是两帮孩子约在煤灰堆上岔架!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呀。”
秦淮茹念叨着,又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一把拉灭了灯泡。
“大白天的开什么灯呢?收电费的周婶看见了,指不定就得挨教育。”
秦淮茹的这副作派,就像两个人过了30年似得。
都说郝老师号称“小十三姨”,傻柱仔细地端详着秦淮茹。
“唉,这猴版就是猴版,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傻柱禁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傻柱的话让秦淮茹完全迷糊了,虽然听不懂,她还是感觉不像什么好话,于是立刻大脸盘子一板:
“怎么了?什么猴儿啊?”
“没事儿,咱发癔症呢。哥们这会儿上街一趟。秦姐你走的时候,就手帮咱把门儿带上。”
傻柱起身整理了下围巾,出了屋,推着车子往院外走去。
这满世界都是翅膀,理一个带仨孩子的寡妇干嘛使?赶紧去把版本装备更新一下才是正经。
骑着车子还是快,没多久,他就到了地安门百货商场。
六五年这个点,地安门百货还没有70年代后扩成五层楼那样的排场,只是家千平米左右营业面积的普通商场。
单从布匹类商品的经营来看,这个时期的地安门商场还是很有特色。
由于分几次合营了多家不同门类的布店、布庄,甚至还收编了附近的若干布摊儿,此时商场经营的布匹商品,几乎涵盖了所有的门类。
傻柱什么都想要,又拿不定主意究竟先买些什么,于是在整个布品区域漫无目的地闲逛。
此时,玻璃柜台后的墙面上,挂着一幅被面顿时吸引了他。即使用后50年的眼光来看,这幅被面也是绣的极为精美。
商场吊着的日光灯管并谈不上有多么明亮。
但就在这样的照射条件下,华美纷繁的图案,竟映出泛宝色的彩光,好似贴着被面流淌一般。
好宝贝!
有道是金池长老初见锦澜袈裟,傻柱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由于隔着柜台,他没法儿上手摸,只是仔细地看着,这越瞧就越是眼儿热。
但看清楚被面下角贴着的标签纸后,他有些不懂了。
标签上赫然写着70.3元,工业券20.0。这个价格约是傻柱俩月的工资,要的工业券更是小一年都难攒出来。
听说过什么雪糕刺客、糖豆刺客,这被面刺客倒也新鲜。这个年代的国营商场,怎么想也不可能搞这样手段啊。傻柱满心疑惑地琢磨着。
柜台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营业员,正聊得热火朝天。等着对方的话口,傻柱赶紧插了句话:
“哎,师傅,这标签纸上写的是几幅被面的价儿?”
男营业员听见顿时乐了,几句玩笑话立刻砸挂出来:
“嗬呦,还几幅被面?合着您这意思,就拿70块要买我这一墙的被面儿?这墙边上还站一大姑娘呢,要不要也一并饶给您?”
傻柱也笑了,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男营业员,说道:
“咱以前也没张罗过做被卧这事儿,就是一老杆儿。劳您驾,给指点指点。”
这个男营业员的年纪和傻柱差不多大,公私合营以前自幼学下的规矩,还没有完全在社会大潮中洗脱干净。
只见这人轻轻摆了摆手,冲着傻柱笑着说:“呦,您客气。咱站绸柜的伙计,不能碰这个。”
营业员说着话,又端详了一眼傻柱,介绍道:
“您是有来历的,这眼睛独啊!一眼就瞅准我柜上的宝贝了。都说是织锦缎,但这个,可真不多见!足五尺的全开整幅,正经的杭造28彩。”
说着话,营业员用手把被面下角托起来展示着:
“您瞧这绣活儿,甭说在电棒底下漂亮,就是点根蜡照着,都能映出琉璃光来。要搁百十年前,这样的品色,那都得进上。要是府上没个把红顶子,用这个那叫僭越。”
傻柱心里一盘算,苦笑着说:
“这东西确实高级,可就是太贵了。不说20张卷儿怎么弄去,光这价儿,就和我车子差不多。”
“您屋里就是趁俩车子,和嫂子也没法儿盖着车子睡不是?这不挨着。您觉得这个贵,咱可有便宜的呀!”营业员用手一比划旁边挂着的几幅被面,继续介绍着:
“您瞧这几幅,也是杭绣。十八彩的龙凤呈祥,压着金银线,这贵气,浮土都不落儿。这个只要30出头,8张卷儿就得。”
营业员显摆着货品,把傻住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眼,把脚步稍稍一挪,手指着旁边另外几幅被面。
“织锦缎是好,其实软缎的也不差。您看这幅双色的鸳鸯戏水,绣的跟活的似的。俩鸳鸯毛尖上都界着银线哪,这工,哪儿找去。也是4尺5的幅,才15块出头,只要4张卷……”
听着营业员的介绍,傻柱暗自琢磨着。绸子缎子,哪种都不便宜啊。古代人拿丝绸当钱使,看来不是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