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山夜叩门,丈夫何处不惊魂。”
“燎原火起苍龙啸,忍把长枪换酒樽。”
……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
丢下李峻尸体,陈凡心虚依旧不曾平静,脑海里闪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随后打开酒,仰头就灌。
往常他并不喜欢喝酒。
只当做应酬工具。
现如今却觉得必须要喝酒,才配得起一身热血。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
“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陈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豪迈无比,痛快无比。
至于后悔?
刀都架自己脖子上了,还有什么好说,无非拼命。
但稍稍冷静后,他开始盘算该如何脱身。
出城落草自然是第一选择。
潜伏爪牙,暂时忍受。
等实力上来,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自首则是最愚蠢的选择。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哪怕你有万千冤屈,也是无用。
最终只会落个“越思越想心头恨,县内就无好人哪”的悲凉结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世道,你不吃人,别人就吃你!”
“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
“你凶一点,别人眼神都要澄净几分!”
陈凡忽然注意到,值房里其他人,此时瑟瑟发抖,满眼都是畏惧,心中不免一动:“我现在就是光脚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软肋!该别人怕我才对!”
“落草?”
“事情,该还没有到那一步……”
盘算片刻。
陈凡放下碗筷,盯住其中一人,印象中对方该是个文吏:“你过来,帮我写份东西。”
“帮?”
“你人还怪客气的嘞。”文吏乖乖上前。
“我说,你来写。”
陈凡也不啰嗦,径直开口道:“老刘和李骏借钱不还,还准备刺杀债主,结果反被杀……”
将大概意思说完,陈凡盯着对方提炼出中心思想:“一句话,责任不担!房子我要!你……明白?”
“明,明白。”
文吏点头称是。
话说的这么清楚,再不明白,脑子还要不要了?
只是心里虽清楚,可看着地上尸体,以及那浓烈的血腥味。
尤其陈凡身上那股子阴狠,更是让他胆战心惊,哪里还能保持镇定。
人死债销,就算李峻有天大错处,如今死了,就不该再追究。
何况自古就有祸不及家人的说法。
可听这位爷的意思,事情到这一步,还不算完?非得赶尽杀绝?
不过想想李峻、老刘这几年造的孽,全家人整整齐齐上路,都没什么冤屈的。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手脚哆嗦,费了老大劲才将陈凡所说记下。
随后又按照陈凡吩咐,将借条内容重新填写誊抄,免得有什么疏漏。
好在李峻很配合,安安静静躺着,割了手指不挣扎,也不喊疼。
“有了这两样东西,官司打到哪都不怕。”等文吏将借据、卖房文书写好,又令其重新誊抄了一份,陈凡这才将两样东西收起。
他暂时将落草的选择放弃。
大周皇朝,虽然已有八百载国祚,多了几分颓势,暮色,可声势依旧隆盛,万朝膜拜。
身上顶着逃犯的名头,且以现在的实力不见得就能逍遥。
其次他很看重目前的身份。
毕竟狱卒再怎么说,也是公门中人,离权力中心很近。
借着身上这层皮,可以做很多事。
只是毕竟杀了两个,重伤两个,这种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或许,应该如此……”
盘算一阵,陈凡起身出了门。
等他离开,整个值房瞬间沸腾。
“我天,总算走了。”
“真是吓死我了。”
“不怕你们笑话,我刚才好像见到我的太奶了。”
“活脱脱一头暴虎!”
“你们注意到他的眼睛了吗?”
“瞪得像铜铃,发出绿油油的光,看得人心肝乱颤。”
“你们说这家伙不会是一头老虎成了精吧?”
“杀心怎么这么重?”
“而且连杀两人,重伤两人,还有闲情吃饭喝酒。”
“不过借据文书……”
“他总不至于,认为官司是那么好打的吧?”
“别说假的,真的都不管用。”
“简直天真!”
“我看早晚要上秋斩刑场走上一遭。”
“就是可惜,自己那些银子怕再也要不回来了。”
陈凡离开前,曾狠狠搜刮了他们。
不管陈凡落个什么下场,这笔钱,大概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行,这边的事,得尽快上报,要不然,你我都脱不了干系。”有人开口道。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有人劝说:“事情是陈凡做下的,管我们屁事。”
“你忘了,李峻是谁的人?”
“捕班那边派人过来,可不和你讲理。”
“主动报过去,说不定还能混个面熟,事后少些过错。”
“还有,这些年,很多案子,还有公账,是不是也可以销掉部分?”文吏每说一句,周围就安静一分。
说到最后,一群人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有精神了。”
几人凑在一起,嘀咕,偶尔将眼睛看向老刘以及另外一人,满是凶狠。
“我现在倒希望,陈凡跑路去落草了。”
“要不然回来,多多少少,还是个麻烦!”
“人死债销……你们……做不做?”几人眼神来回巡睃,片刻后,皆沉默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但过得片刻,忽然响起沉闷声音,随后,彻底没了声息。
又隔了一炷香时间,屋门打开,有人急匆匆出了监狱,带了一帮捕快折返了回来。
“好狠的手段。”
“好大的胆子。”
“他现在在何处……出城落草去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跑去天涯海角都无用!”捕班捕头,杜天雄冷冷道。
只是没人知道,此时的陈凡并未出城跑路,而是到了典狱长值房中。
“只听说过罪己诏。”
“除此之外尽是推功诿过。”
“你这检讨书……”
典狱长,翻开文书,扫了眼,却见当头就是大写的借据两字,声音不由微顿:“是怎么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