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笑着摸摸陈述的头,径直向他身后的师父走去。
他的笑容忽的收敛。
李安南眉头一皱,上前两步挡在师父身前。
薛安身子一晃,已是越过师兄,停在了师父身旁,他贴在后者耳边道:“昆仑寻您好久了。”
声音不小,却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回去告诉他们,该还债了。”
“一定带到。”
薛安转头向陈述笑笑,摆摆手后,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二人这么多年来的明争暗斗,就此结束。
他临走前似乎跟师父说了些什么。
“安南啊,你们可是同辈。”师父拍拍师兄,拍的后者肩膀一沉。
师兄竖起手掌,嬉皮笑脸道:“嘿嘿,福生无量剑祖。”
“当然了,谁叫人家有灵宝呢。”师父替他辩解后,仰天问道:“不知此世天骄如何。”
师兄正色道:“更胜往昔。”
“小述,你也是当世之人,可要闯出些名堂。”王玄黓也摸摸陈述的头。
一世两甲子,一百二十年。
“嗯!”陈述用力的点头。
陈述望着学堂的方向,起了一阵风,沙子迷了眼,他揉了揉。
儿时的回忆随着这风沙一同扬起。
那时学堂里就数陈述年龄最小,老是遭人欺负,他性子又温良即使有天生神力,也从不作用于人,每次回到家,都只说在学堂的趣事儿,常常受了委屈也只是干巴巴地忍着。
有一次小述鼻青脸肿的回了家,缝缝补补的衣服也被撕的彻底粉碎,陈明顺怒发冲冠,他那次的怒火,差点烧光了整个溪风镇。
镇子里从来没人见过他这样生气。
虽说这镇子中都是些什么人,大家心里也各自有数,但是敢跟这些人不计后果地撕破脸皮,这老家伙似乎真的很爱陈述。
从那以后,陈述每日下了学堂,便要继续练功习武,而且陈明顺开始教导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别人欺负。
他却听成了——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
风吹哪里,望向哪里。
一行人停在敞开的大门前,旺财冲进了院子,狠劲撒欢。
“述、述哥、你回、回来啦!”
一个又高又胖,说话结巴的小胖子,领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姑娘,各自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在小述屁股后边行来,两张小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
他们是陈述仅剩的“手下”,也都是弃儿,生长在“明顺堂”。
结巴的小胖子叫陈亮,梳着两条辫子的瘸腿小姑娘叫陈月。
“述哥!爷爷可想你了!”
陈月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轻轻的。
陈述一见二人,心里突然觉得踏实很多。
向俩人介绍了师父和师兄后,抬眼前望,院子里什么都没变,毕竟他出去也没几天。
秋千上坐着风,被风的朋友推动,树叶沙沙响的同时,似乎与风们达成了一致,他们便开始跟着风,不顾一切地流浪。
大伯、二伯没在家,大伯母、二伯母房门紧闭,台阶上干干净净。
两只药碗摆在桌子上,映出小木屋里小亮和小月一左一右守在两旁,像是两尊门神,他们身后立着师父和师兄,是守护门神的神。
这一间小小的破木屋子,头一次挤了这么多人。
病榻上的老人气若浮丝,对着空气喃喃道:“是、是小述吗?小述,是你回来了吗……”
“嗯!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述跪在病榻前,爷爷的眼皮耷拉着,嘴唇都是颤抖的,轻声问道:“小述,你又去哪里了啊?”
“我去给您寻药啦!爷爷您看,这是灵药!”
陈述捧着“灵药”,像是捧着这世上最珍贵且易碎的宝贝。
这花绚丽多彩,像是晚霞。
“正幽花?”
李安南慵懒的神情突然一变。
陈明顺自是见多识广,目光瞟到这花,便伸手握着陈述的手说道:“小述,这么多年,你过得可舒心吗?”
“舒心……”
“舒心就好,舒心就好啊。”
“这路上的风景可美?”
“美!”
“美就好啊,美就好。”
“爷爷,我给您去煎药!”
陈明顺没再说话,老人浑浊的眼球颤了颤,眼角淌下一行晶莹的眼泪
“爷爷?”
“爷爷!”
“师弟,你先别急,这花救不了你爷爷。”李安南面色凝重道。
“不会的!这是灵药啊!怎么会救不了我爷爷呢?”陈述摇着头,紧紧攥着正幽花,跑去煎药。
李安南拍拍脑门道:“哎!这花救不了,你师兄不还在这儿呢吗!”
说罢,他自顾自的走上前去,将床上老人垂下的手扶起,放在床上,随后手指搭在他的脉搏。
“师兄……”陈述不敢转身,他哭的泪流满面。
旺财坐在他身前,看着主人的泪,也开始呜咽。
“师弟且放宽心。”李安南号脉后,从身上翻出来一颗乌黑的丹丸,拍着胸脯子道:“此丹名为救命丹,乃恩师采天地灵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年而成,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莫说是治病,延寿三两百年都不是问题。”
“师父……”陈述看向师父。
师父挠挠头道:“是真的。”
丹药确实是救命的丹药,只是炼制过程并没有这般繁琐……说起来这丹药,他实在想不起是在哪个老东西“送”给他的。
李安南捏着老人的两颊,老人嘴微微张开,乌黑的丹丸就塞了进去。
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陈明顺服下丹药后,双目微微张开。
真乃仙药也!
“爷爷!”陈述赶忙上前。
“别急,休养几日便可康复。”李安南说道。
“多谢师父师兄!”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福生无量天尊!”
“小述,你拜师了?”陈明顺的声音响起。
“嗯。”陈述守在他身旁。
爷爷摇摇头道:“不行,小述,我不放心。”
“啊?老伯,我可是救了您的命,这样的人您都不放心?”
陈明顺瞟他一眼道:“还真是感谢道长。”
声音还是不温不热,他仰头长吁,“虽然我不放心,但是小述毕竟已经拜过师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眼前这个小道士太嫩了,至于这个“师父”他实在是看不透,若是好人还好,可是这烂地方哪来的好人?
“小述,能让我与你师父单独聊聊?”爷爷问道。
“嗯!”
陈述领着小亮和小月行出屋子。
“福生无量剑祖。”
李安南行礼后,也退出屋子。
“砰!”
破木门突然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