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数着冰糖葫芦,一共六根,在场的也刚好六个,至于睡懒觉的李安南,陈述想着自己便不吃了,留给二师兄一根,他心里正盘算着,却没想到大师兄已经吃完了一串,他舔舔嘴唇,意犹未尽道:“小师弟,你不喜欢吃吗?”
旺财见他对陈述的糖葫芦起了歹念,两口撸完自己这根,然后屁颠屁颠地走到陈述身旁,往这儿一坐,眼泪汪汪地瞅着他手上的糖葫芦。
杨箴眉头一皱,旺财微微转头,一人一狗目光一对,抓准时机,同时开口道:“不吃给我……”
“三师弟!”大师兄楚楚可怜。
“主人!”旺财眼泪汪汪。
陈述眨巴眨巴眼,陈亮见状,便递给旺财自己的糖葫芦,杨修禅也给大哥解围,送上了自己刚吃一半的糖葫芦,陈月停在椅子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里拿着糖葫芦,一时间不知道该给谁。
这时,李安南抱着枕头走进来,先把杨修禅手上的半根糖葫芦,塞进大师兄嘴里,往回走的时候拍了一下旺财的狗头,然后顺走了陈述的糖葫芦——虽然这本来也是打算留给他的。
李安南走回房间,吃一口糖葫芦,一脸满足,随后崩溃道:“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累了这么多天,让我睡一个好觉好不好啊!”
他关上房门前,一枕头扔在院子中间的梧桐树上,惊的寒雀们四散奔逃。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在众人的注视中默默地捡回枕头。
于是大堂内的众人,分食了陈亮与陈月的两根糖葫芦。
一堆东西里,美食占了一半,剩下的陈述也看不懂是些什么,反正觉得有趣,就一块买回来了。
陈亮沏了一壶茶,陈月本想给亮哥打下手,却被大师兄以腿脚不方便为由拦下,让杨修禅去帮忙。
陈述听见二师兄吵累,以为他们去做了什么事,便止不住好奇道:“大师兄,二师兄说累了这么多天……是怎么回事啊?”
大师兄笑道:“他啊,谁知道呢……撒泡尿他都得歇半天。”
在不知名的山林中,二师兄曾说过,大师兄这一来不知是福还是祸。
陈述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师兄,你来这儿……会有危险吗?”
“怎么会?倒是回去可能有点小困境。”
“回哪里……”陈述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有些过重了,可是大师兄带给他的这种亲切感,让他没来由地为他担心。
“朝歌。”
“朝、朝歌?那、那可是,大、大、大商国都!”陈亮惊讶后,一想想也对,毕竟大师兄可是九州剑魁,这样的身份能在朝歌任职理所当然,不像他们,永远没有走出白帝城的机会。
“其实朝歌也没什么好的,到处都是一些烂到骨子里的家伙。”
“怎、怎么会?”
“有些人就是,表面上越光鲜,背地里越肮脏。”大师兄靠在椅背上,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
“那……大师兄为什么还要回去?”陈月不解道。
杨箴其实也一直在想,那分明是一座用百姓血肉筑造的城,居住在那里的人却是非富即贵,他们过着奢靡的生活,吸着全天下的血,所幸君王还算贤明,三公亦是正直,至少在现在看来。
可是那王殿上依旧群魔乱舞。
杨箴有许多钦佩的人,他们一心为民,却淹没在名为政治的洪流中,比如镇南将军李户,再比如天声副将谷生……
“试着改变。”他一脸无所谓,可眼睛里分明是坚毅。
“改变不了呢……”陈月还在问,她不想让大师兄出事儿。
孔铎与天魂的对话历历在目,于是陈述说道:“前有古人,后有来者。”
陈月低下头道:“会很难吧……”
杨箴看着陈述,笑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李安南不知何时已蹲在门口,开口说道:“你还要回去?很危险的!”
杨箴说道:“没关系,师父曾独剑下昆仑,一个小小的朝歌还困不住我这九州剑魁。”
李安南也不与他掰扯,直截了当地说道:“师父说了,不让你回去。”
“我偷偷走。”
“大师兄,您听听师父他老人家的话行吗?”李安南近乎恳求。
“哎呀,不说这个,咱们剑宗总算壮大了,一会儿大师兄我请大家下馆子!”杨箴大手一挥,一呼五应。
与从前相比,剑宗确实是壮大了,从三个人成长到了六人一狗,杨箴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小禅留在这儿,朝歌很危险,白帝城却也是山雨欲来,可至少师父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二弟比起来,要靠谱许多,虽然俩人都不靠谱。
他这个当大师兄的,需要代师父处理各项宗门事务——指合理分配房间,介绍修炼地点,就是后边那个破院子,还有立在那儿的几根木桩和木头人,最后一项是指导修行,虽然需要指导的只有陈述和旺财,至于李安南,则是又睡大觉去也。
忙碌一下午后,他便带着众人奔向这东域数一数二的“聚德楼”。
临近黄昏,陈述路过南山茶馆时,没忍住进去探查一番,茶馆掌柜见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以为来了生意,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一番招呼后,发现他们只是进来“瞧瞧”,是真的只是瞧瞧……
于是待剑宗一行人走后,掌柜的在账本上记道——进账:九月十八,收感谢七个,甚至另外标注道:六个人,还有一条狗。
陈述进入聚德楼时,还在想着南山茶馆里的目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在前方有一条毒蛇,正翘着蛇头,一直吐着信子,死死地盯着你。
不过方才以大师兄的眼光,在茶馆中都未看出端倪,也许真的只是一时错觉,或是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早已经离去。
聚德楼原先叫珍珠楼,放在整个白帝城勉强算作二流,但在东域里却是数一数二,不仅内饰典雅,服务周到,更引来书院才子佳人常聚于此,以诗对作曲,琴瑟为词,这也是“珍珠楼”更名为“聚德楼”的因由。
但其能撑得起龙头的最主要原因,并非这等附庸风雅,而是价格公道合理,菜品量大,味道一流。
比如桌上这碗翡翠白玉汤,在这儿只要四个铜板,可要是到了北域的任意一座楼里,都要卖上二十枚铜板,再比如这同样的一壶花雕酒,在这儿也是四个铜板,可要是到了北域,那没有三十几个子儿却是挡不住。
陈述看着满桌子菜,当然不清楚其中差价,他只知道,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