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罪心念一动,紫气漫天。
只见他整个人开始蜷缩,骨骼与皮肉挤压的声音听得人耳疼,直到他完全拧成一个圆形,像是一颗蛋,满天的紫气不再去追击陈述,而是降落下来,一缕一缕地钻进这颗“蛋”中。
陈述一见此状,便猜到他必将要放杀招。
可自己岂能给他机会?
脚下鹧鸪天化成一道流光,带着响烈的破风声,这一剑快到连空气都开始扭曲,陈述的人与剑,也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在鹧鸪天之后从天而降,势必要一击制敌!
然而一声炸响,鹧鸪天已被弹回空中。
陈述这一剑不能、也从未打算停,鹧鸪天虽被弹飞,可还是在那“蛋”上留下一道痕迹,可下一个瞬间,这道痕迹却消失了!
陈述立刻明白其中缘故,于半空中收剑的同时,唤来鹧鸪天,再次御剑而起。
陈罪所化成的这颗“蛋”,并非是一个活靶子,而是一个陷阱,在鹧鸪天刺进蛋上的一瞬,那蛋壳上所覆盖的一层紫气以肉眼不能分辨的速度高速旋转,这也是为何飞剑明明刺入其中,却偏偏被弹飞的原因。
恐怕当陈述真的一剑刺去时,便会被这一层紫气瞬间绞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蛋”破开。
一条小蛇从中爬出。
随后,这条蛇张开嘴,身形开始膨胀,似乎天地间的一切正在被它尽数吸入口中。不过转眼之间,这蛇已经高近百丈,可它还在膨胀。
在身躯膨胀到千丈时,它抬头便能把陈述吞入口中,可它并没有这么做。
密密麻麻攒动的声音在下方响起,陈述警惕着巨蛇的同时,向下瞟去一眼,瞬间让他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只见擂台之上,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漆黑色大蛇,此刻无数只蛇眼正仰头盯着他,红色的蛇信子,一会一吐,使得整个擂台面一会儿翻上一片红点,它们缠绕成蠕动的一团又一团,一条接着一条地拧在一起,滑腻的鳞片在阳光之下,正闪烁着能吞下一切的光。
这千丈高的蛇,蛇腹开始肿胀,直到几乎要贴在陈述面前,才“砰”的一声爆开。
在蛇腹里是数不尽的蛇,它们被崩飞在空中,满天飘着,一条接着一条密密麻麻地似乎下起了一阵蛇雨。
飞到陈述身前的,无数张着血盆大口的蛇,把陈述吓得几乎晕厥过去。所幸他不像从前那般畏惧蛇,否则光是这场景便能把他吓死。
白剑绕身而舞,剑围之外,半截的蛇一条接着一条落下,剑围之内,尽是快到极致的剑所绞杀出的血沫。
可这一切,却只是刚刚开始。
无尽蛇窟之上,从炸碎的蛇腹中走出的一个“人”形怪物。
没有面目,或者说,那面目是一个空洞,向内凹的空洞,空洞之中,有无数条黑蛇在交错爬行,像是一个由蛇编成的球。
怪物之首是空蛇相,身生六臂,肌肉虬扎,其上刻满了紫色蛇形纹路,六臂分为上中下,其上左手持青色蛇首,右手持白色蛇尾,中左手捧一片泛着红光的蛇鳞,右手持之物一片漆黑不可辨认,下二手当胸,掌心合十,十指之上,盘着一条长着七个脑袋,且各自生有独角的黑金七首蛇。
原来他不是从蛇腹中走出,而是这无尽蛇窟,便是他的下半身。
黑金七首蛇昂首,看向陈述。
贪魔法相——不共明王。
不共明王的身躯膨胀至生死擂法阵所笼罩的极限,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不禁让陈述想起,尸狗残魄的那一招魔祖吞天。
万蛇齐飞,咬向陈述。
在这巨大的法相面前,陈述比一粒沙尘更渺小。
蛇太多,使得陈述的剑法总有一滞之时,每当这种时刻来临,便会有几条蛇突破他本来密不透风的剑围。
陈述只好御剑后撤,在一次一次的后退中,他已然被逼入绝路。
绝境之中,有太多的蛇要向他索命,一条蛇已扑在他脚下,一条蛇已贴近他鼻尖儿,然后他总能挥出让人费解的一剑,将这些危险通通斩落。
他每一剑都与任何剑谱剑式不同,他的剑有独属于自己的章法,所以他的每一剑都让人难以捉摸,且每次出剑之后,总不禁让人觉得这一剑本该如此。
他的剑不在任何地方。
他的剑无处不在。
是为——逍遥剑心。
不断地绝处逢生,不断地与手中剑磨合,陈述发觉,自己已然不再退。
他着实渺小,终究不是那鹏凤。
他只是被带起的一滴北海之水,一絮被吹散的天边之霞。
水归海,霞满天。
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于是他的剑,停顿了。
身背霞明,剑照霜,在天地间,只有他的剑意凛冽。
何为极意?与武道相同,这二字并无其他含义,只是字面意思——意之极。
剑意之极。
逍遥三境——鹏北海,凤朝阳,亦为极意第三境。极意与武道同为九境,而三境为门。
在此时此刻,陈述与陈罪,境界相同。
天堑已平。
不共明王甩出青蛇首,巨大蛇口一张,一吸之间天空便被撕裂,一呼之后吐出黑紫色的毒气,此毒沾之即死!它在带动毒雾飞近陈述之后,便再次一吸,陈述只觉一股不可抵挡的吸力,正把他推向那蛇口处,若入其中,必死无疑!
毒气也随着蛇首的到来,而向陈述滚滚而来。
那伽青首!吐毒裂天!
陈述本人决计不敌此招,但是他的剑意已至。
这一剑,是为“补天”。
一位翁媪,满头银发。一盏烛灯,火光摇晃。白发翁媪手中针线在缝补着一件破烂的衣物,这只是一件破的不能再破的棉衣,却是一个孩子整个漫长的冬天。
她用慈爱缝补人间。
若一件棉衣便是一个寒冬,那这倾尽翁媪之恨的一剑,便是补天。
一剑补天。
剑气化丝线,连天接地剑丝如林。
缝补撕裂的天空,绞散席卷的毒雾,那伽青首,在这缝补天地的无数“丝线”中泯灭。
不共明王被这一剑泯灭一臂,擂上蛇窟也被这一剑泯灭大半。
这痴魔法相怒吼一声,盛怒之下,竟一齐祭出白色蛇尾,与红光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