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时间、空间……一切能存在的,能为人所认知的,尽数被此一剑湮灭!
众生剑也理所当然地湮灭其中。
此剑意之强横,竟险些湮灭白帝禁制!
这是九州剑魁在九鼎演武时,也未曾出的一剑,是即使在昆仑问剑,绝顶于天下时,也有所保留的一剑。
四海八荒,万族林立,东极“汤谷扶桑树”,西尽“虞渊不周山”,南竭“归墟大椿冥灵”,北绝“玄冥觚竹空桐”,是为“十八洲”之四极。
“九州”又名“神洲”,虽只是十八洲“中三洲”之其中一洲,九州剑魁却仍当得十八洲剑道魁首。
九州剑魁亦是天下剑魁!昆仑当世剑榜之首!
剑宗余烬,亦可燎原!——《昆仑榜》
这一剑,便是他燎原之剑,谓之——皆死尽。
“万物所异者生也,所死者同也。”
“生则有贤愚、贵贱,是所异也;死则有臭腐、消灭,是所同也。虽然,贤愚、贵贱非所能也,臭腐、消灭亦非所能也。”
“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贤非所贤,愚非所愚,贵非所贵,贱非所贱。”
“然而万物齐生齐死,齐贤齐愚,齐贵齐贱。”
“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圣亦死,凶愚亦死。”
声色犬马,草衣布食,腐骨一矣。
古来圣贤皆死尽,往复凡愚不留名。
众生死尽。
陈述看见湮灭之中,升起一个光点儿,光点儿扩散,更贴切地说,应当是炸开!
于是两道线拧在一起,一道是生,一道是死。
即是生死,也是清浊。
清浊之内,是无尽星云,星云之中,群星闪烁。
天地初生。
这只是一刹那间的光景,陈述所见,四海凋零,八荒开花,死去的天地,归还于天地。
生的尽头是死,死的尽头亦是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看清了吗?”大师兄问。
“看清了!”三师弟答。
“走吧,吃饭去。”大师兄将梧桐树枝,插在梧桐树旁。
“好!”
众生之途实在太过遥远,所以大师兄给他一个抄近道的答案——众生皆死。至于陈述是否选择这个答案,却不是杨箴所能左右,说不定自己这小师弟,偏能在众生之途中,斩开一方天地。
“怎么样?”大师兄问道。
陈述明白大师兄之意,众生剑虽强,却也是他的囚笼。这是他的穷途,他还是想自己走出,所以陈述说:“道阻且长……”
“哈哈哈!”大师兄笑道,“行则将至!”
二人推开门,王玄黓守在门口,拍拍大师兄的肩膀,摸摸陈述的头,剑宗一行人,便行出落花巷。
梧桐立于院中,被风轻轻吹动,似乎这一切未曾发生,而归来的寒雀又落在树枝上,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随着人流行入勉强算熟悉的流云街,进入聚德楼,剑宗一行人聚于一堂,迎接李执,与辈分最小的李静尘,席间吵吵闹闹,交谈甚欢。
王玄黓瞧着这一切,发觉这样似乎也不错。
如今剑宗日益壮大,只是李执的到来,不知是福还是祸。毕竟,他是李安南所斩去的——执。
九月二十。
壬戌月,癸亥日。
宜:出行、解除、祭祀、安床、造畜稠;忌:嫁娶、动土、词讼、破土。
陈述醒来时,陈亮与陈月已各自收拾好,杨修禅逗着旺财,李静尘被李执拎起来,丢给他的小师叔,他们正等着陈述一起去书院。
陈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上学便上学吧,这书简还能杀了我不成?”
说起来,二师兄这么懒,但他的“执”还蛮勤快。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李执也并不勤快,只因今日涉及到给他的徒弟李静尘办入学,才起来的这样早。
他们五个小孩,属李静尘辈分最小,属师侄辈儿的,他们这些个当师叔的,只有杨修禅送了他一件拿得出手的法器,使得二人目前的关系甚是亲近,至于陈亮与陈月,昨日聚餐回来时,也曾为他挑些礼物,倒是护宗麒麟犬,一路上装作什么也不晓得,总算他的主人还有些良心,掏杨师弟的腰包给李师侄买了串冰糖葫芦。
李静尘昨夜曾对李执说:“师父,咱们剑宗怎么这般寒碜。”
李执笑道:“再怎么寒碜也是咱们的宗门,过些日子师父便要走了,到时候小尘还得留在这儿。”
李静尘爬起身子,惊讶道:“师父要走?怎么不带我!”
李执拍拍他的肩膀,还是笑着说:“师父怎么舍得带你走啊。”
他来白帝城,是要报仇的。这仇恨是李安南斩去的“执念”,李安南将此执念斩去,他永远也不会再记起,可是李执却记得清晰,说起来,若非这仇恨如此强烈,他也不至于从一团执念化成人。
他是镇南将军府的孤魂,背负一切仇恨活着。
他只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复仇。
所幸李安南天性纯良,即使是斩去的执念却也不曾作恶,还救下了李静尘,收作了徒弟。
到白帝城他与李安南见面,李执便一直考虑,要不要把这段带着仇恨的记忆还给他,可看着自己整日没心没肺的模样,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这一切,还是由他李执继续背负吧。
仇人便在白帝城域,用不上几日便能寻到,只是自己报了仇后便会死去,可小尘还小,需给他找个归宿。
所以他来到落花巷,不得已登剑宗门,碰见自己只存在记忆中的师父与大师兄,还有真正的自己,却是不曾想到,剑宗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师弟师妹们。
尤其经昨夜聚餐后,再提起死去,他竟有些舍不得。
原来执念亦有执。
送这群师弟师妹前往紫阳书院后,李执回到剑宗,碰见了师父。
大师兄杨箴,这个在他记忆里从小玩到大的,亲哥哥似的人物,再早一些时,与紫阳书院的孔院长出去了,也不知所行何事,危不危险。
至于李安南嘛,才这个时辰,当然还是在睡觉。
师父在记忆中,也不算辛勤的人,凡是能指使自己帮着办的,绝不会亲自动手作,此刻他老人家自个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