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之水,至阴至寒,蕴含死气,最是能消杀血肉精气。
白灵珑褪去衣衫走入其中,不过片刻功夫,浑身血肉就剥落干净,只有头颈之上还残留着少许,看着狰狞恐怖,十分骇人,却偏回头问张横自己美不美。
张横面色平静,仔细看了白灵珑全身骨骸,晶莹透亮灵韵内藏,一看便知是精心养炼多年,缓缓点头道:“白师妹这一身灵骨去血肉不减灵光,洗溟水不增死气,已有至纯至澈、死极返生之意,自然是极美的。”
“哈哈,张师兄果然非是常人,是个有眼光的。”
白灵珑以骨掌捧起些玄溟之水,将头颈也清洗干净,低头看向昏黄奔流的河水,做出对镜自怜的姿态,颇有些自满得意:“世人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自我尚在我娘腹中之时,就以秘法养骨培相,如今总算能褪去血肉皮囊束缚,得见真我灵骨本相,果然是世间绝美。”
张横听了微微点头,仔细欣赏。
刚刚张横出言称赞,并非只是虚言附和。
从修道之人的角度去看,白灵珑的骨相暗合某种法则道意,是确凿无疑的美。
白玲珑被这玄溟之水冲刷洗涤,自然是去除血肉精气的妙法,也必然痛彻心扉,不输人间酷刑。
初时,白玲珑还能和张横言笑无忌。
接着便沉默下去,再无言语。
到最后已经忍不住痛苦呻吟出声,低声哀泣。
在这昏沉幽暗的地渊,有一具人身白骨沐浴在溟水之河当中,时而呻吟,时而哭泣。
远处,隐约传来魔物啸叫嘶吼。
当真是魔窟鬼蜮,邪气凛然。
哗啦!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白玲珑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溟水之中,眼看就要被冲刷而走。
张横使出【天魔一气混元手】,将白玲珑捏住提起,放到河边地陆之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
白灵珑才悠悠醒来,慢慢爬起对张横道:“多谢师兄为我护法。”
张横微微点头,轻声道:“修行要紧,师妹无须客气。”
白灵珑也不迟疑,盘腿而坐,催动白骨道秘法,趁着血肉尽消,开始养炼全身灵骨。
只见各处骨节之上,接连生出朦胧白光,将残留的溟水死气驱除,灵气勃发不输上乘灵玉。
白灵珑褪去的血肉沿河而下,引得诸多魔物前来吞吃争抢,还一路逆流而上,寻到了这处地窟,隐藏在溟水之中紧紧盯着白玲珑,垂涎欲滴。
白灵珑心无旁骛,专心炼法。
张横看了,抽出法剑将几个隐藏不严的魔物斩杀了,其余魔物也一哄而散,再不敢来。
天魔宗弟子时常下来收魔炼宝,验证功行。
地渊之中的魔物被杀得多了,也变聪明了,知道避强欺弱。
尤其一些厉害魔物,活得久了自然生出些手段,又心思狡诈,战力不输同境界修士。
因此常有弟子失陷地窟,生死不知。
张横未免麻烦,早已展开金丹威压。
那些厉害魔物自然知道避开此处,不与张横相争。
如今这些冒头过来的,都是些蠢笨无知不入流的魔物,清理起来自然轻而易举。
又过了许久,白灵珑才停下修行,起身站了起来。
全身灵骨变得净白如玉,灵韵内藏。
只是某些关节之上,又生出些细小血肉丝线。
白灵珑早有准备,拿出些种类繁多的骨针骨片、骨钩骨锉,小心翼翼的打磨起来。
不仅将那些血肉丝线去除干净,还将全身灵骨打磨的越发晶亮,白灵珑才心满意足停下,又取出数枚骨盒对张横道:“张师兄且帮我看看,这几套皮囊,哪个更美些?”
说罢,打开一枚骨盒,一张粉色皮囊自行飞出,落到白灵珑身上。
眨眼间,白灵珑便化作一位风韵多情、烟视媚行的妖艳女子。
张横看了只是微笑,并不评价。
白灵珑便将那皮囊又脱下,又接连换了几套。
或是高贵冷艳,或是温柔甜美,或是端庄大气,或是小家碧玉。
张横只是在一旁欣赏,说道:“白师妹自己喜欢便好。”
白灵珑笑了一声,也不再展现自己珍藏,选了套如之前那般娇俏可爱的换上,再穿上那件火红衣衫,叹气道:“大劫将起,小妹也要拼一拼上品金丹了。成与不成,日后都穿不得这身红衣,只能穿白了。”
……
……
白灵珑为突破上品金丹,入地渊沐溟水剥血肉净灵骨,一番折腾也是受创不轻,回了镜月峰又开始闭关,只说半月之后再入地渊,到时还要麻烦张横。
张横自然应下,让白灵珑安心修行,不必客气。
“这白骨道当真是诚意满满。”
张横目送白灵珑闭关修行,若有所思。
须知修士之间,若论恩情大小,生养第一,传法第二,第三便是护道。
白灵珑是白家嫡传,又是冲击上品金丹的真传种子,随张横入地渊练法,一副生死都交与张横手中的姿态,分明是强行认下张横护道之恩。
据说俗世有一心术,若要与一位身份颇高之人快速拉近关系,攀附血缘姻亲、送珍宝美人皆是不入流手段,真正高明的,是自己主动欠下那人天大恩情。
日后以报恩名义往来,再去攀亲送宝,那人受之无愧,旁人更无从指摘。
白骨道为搜寻异骨,在俗世经营颇为用心,果然学得不少学问精髓。
张横即便看穿这番谋划用意,也不至于生厌,反要承认白骨道的确用心良苦、诚意十足。
再想到之前掌门真人所言,张横又如何能拒绝白骨道结交善意?
张横心中有了决断,自去修行。
没过几日,洞府外又有传令符落下。
张横招手取来一看,是掌门真人的谕令,并未言明有何要事,只是命张横即刻前往通玄殿。
片刻之后,通玄殿。
张横迈入殿中,就见掌门真人高坐法台之上,周身水光潋滟,威严深重,隐隐有执掌此方天地的气象,显然修为又有精进。
殿中还有一人,身穿黑色法袍,又有黄色玉带缠身,周身也有水光魔啸,虽然气象差别巨大,但一眼便知修行功法定然和掌门真人一脉相承。
那黑衣修士正与掌门叙话,听到后方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张师弟,你伤势养好了吗?”
“多谢丁师兄关心,已无大碍。”
张横看着回返宗门的丁应,对今日掌门真人召见所牵扯事端,也瞬间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