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真人何等身份地位，既出此问便有深意，定然不是穷极无聊生了月老红娘之心，有意为张横牵引姻缘谋定道侣的。
张横稍一思索，缓缓答道：“白灵珑家学渊源，聪慧机智，天赋、心性均是一流，尤其向道之心颇为坚定。唯一所差，不过是出身太好，历练不足，又有长辈催压过甚，隐有怨心杂念，心性不得圆满。”
白灵珑出身、功法、天赋、心性，均是上上之选。
即便在玄溟山上，也不多见。
在过往见过的诸多后辈修士之中，可排在第一。
只是张横毕竟亲身证过上品金丹，知晓其中艰难。
毕竟所谓金丹，金指金性，丹指圆满。
差的一丝不得圆满，便难成上品金丹。
掌门真人对张横的论断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白家人丁单薄，偏偏能传承万年，代代英杰辈出，实属罕见，应当是血脉殊异。”
“上代掌门生了探究之心，便暗施手段，从白家嫡脉中诱得一人来玄溟山修道，便是白河陵。”
“掌门命司马家研究多年，终究不得要领，便不再理会。”
“白河陵虽得活命，但终究血气亏损又不合魔宗传承，只勉强证得下品金丹，就潜力耗尽，道途断绝。”
“司马家曾建言，可命白河陵留下血脉后裔，方便日后再做探究。”
“因此，白河陵虽只是下品金丹，又不曾立下什么功勋，也被特命在宗门东北一角立下白国，世代繁衍传承。”
张横心中恍然。
之前还奇怪，白河陵好好的白家嫡传不做，白骨大道不修，怎么跑来玄溟山修习魔道，最后落魄潦倒死于非命。
原来是上代掌门的心血来潮，特意抓来研究白家血脉的神异的。
张横知晓掌门真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多半是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去做，还与白家有些牵连，便按住心中疑惑，继续听下去。
掌门真人稍作停顿，叹息一声说道：“后来的事情你该听闻过，前任掌门功行有成，退位做了太上长老避世隐修。真传弟子争位，险些又生出大乱。”
张横面色肃然，沉默不语。
玄溟山上，也有为尊者讳、为强者讳的规矩。
上代真传争位，在玄溟山上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等闲没人敢谈论。
只不过基本共识便是，掌门真人齐重渊，联合世家势力几乎将师徒一系的真传尽数灭杀，又逼迫前任掌门退位，才出人意料登上大位。
所以，掌门真人才是造成如今世家跋扈、师徒衰微的真正罪魁祸首。
只不过，掌门真人当年手段虽不光彩，但成王败寇，如今执掌宗门大权，也无人敢指摘半句。
“若论修行天赋，我远不如其他真传。”
掌门真人看了张横一眼，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开脱的意思，反而赞叹道：“尤其上代真传首座沈师兄，天赋超绝，为千年来宗门第一。”
“当年我用尽手段，联合诸多强手，依旧为沈师兄所败。”
“可是沈师兄明明已镇压我等，却没有斩尽杀绝拨乱反正，反而放过了我等以下犯上祸乱宗门之人。”
“你可知为何？”
张横听得掌门真人亲口讲述当年宗门内乱故事，颇觉震撼，摇头道：“弟子不知。”
齐重渊轻笑一声，幽幽说道：“沈师兄心气之高，世所罕见。”
“只因发觉练气之时少修了一门功法，根基不得圆满，此生要止步化神，不能合道，于是连掌门大位也弃了，以秘法转生轮回，以求来世补足根基，再求大道。”
张横听完，一时怔住。
只因觉得此世顶多修到化神境界，便要转生轮回？
这位沈师伯，何止是心气高，简直是高到离谱了。
张横思索片刻，忍不住惊叹道：“此等雄心壮志，当真要羞煞世间庸碌之辈。沈师伯道心之坚，令人叹服。”
齐重渊收起笑意，满是肃然吩咐道：“当年我允诺沈师兄，护他转生十世，如今已是第七世。”
“此世的转世身，就在白国。”
“你伤势已经恢复，便去白国一趟，寻一寻沈师兄转世身。”
“至于如何处置，你自行决断就是。”
“若是觉得与你有缘，可引他入你门下，重回玄溟山求道。”
“若是不想结下因果，只在暗中护道，助其踏上道途即可。”
张横听完，一时有些沉默，思考之后才开口问道：“沈师伯是前代真传，又道高识远，也能拜入弟子门下吗？”
齐重渊轻笑了一声，解释道：“沈师兄又不是佛修，既然转生，便是前世因果俱消。如今又转生七次，即便醒悟前世种种，也只当闲文趣事一笑了之，不会自增因果变数，阻碍此世道途。”
张横微微点头，又问道：“那可有什么凭证或是秘宝，让弟子能寻到沈师伯转世身？”
齐重渊摇头，淡淡道：“沈师兄有秘法护持，即便前世记忆掩埋，根性不会退减。你只需看到一眼，便能知晓那必是沈师兄无疑，又何需凭证？”
张横听完点头，再无其他疑问：“弟子领命！”
……
……
镜月峰。
张横回到洞府之中，低头思索。
刚刚掌门真人所说故事，自然颇为震撼人心。
不过，那也只是掌门真人一家之言。
当年沈师伯到底是心气太高已成心魔，还是中了掌门真人算计无奈转生，还尚未可知。
只是经过刚刚一番对话，张横只能感叹，掌门真人不愧是三祖一脉能谋善断之名，权谋手段高明到令人生畏。
如那白河陵叛出白家拜入天魔宗一事，当年多半就是掌门真人一手操办，否则断无可能知晓的那般详细。
送沈师伯到白国转生，也不可能是随意为之，显然掌门真人还没有放弃对白家血脉的研究。
当初指定白河陵为张横师尊之时，如今白灵珑拜山示好、此番白国之行，说不定已经尽在掌门真人算计之中。
“掌门真人都有如此谋断，不知当年还要压过掌门一头的沈师伯，又该是何等绝世风采？”
张横按下诸多杂念，唤来陆昌坪做了些安排，便起身离开镜月峰，朝着白国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