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伙伴 第40章 漫长的一天(上)

作者:眼开眼闭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5-07 16:3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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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金海回头一看,背后站着杜德本。

炒股既然是赌博,那就和赌博一样也会上瘾。

杜德本是个炒股老手,炒股是他唯一的乐趣。自从把代理厂长的位置让给庞金海之后,他就成天泡在证券大楼里了。

“老兄,想不到会在这儿看到你,”杜德本一脸惊讶:“你也做股票?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庞金海有些窘,讪笑道:“谈不上做,我纯粹是闹着玩的。”

杜德本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对!你骗我!你骗我!”

“你怎么知道我骗你?”庞金海问。

“你若是闹着玩的话,看到行情上涨会这么激动吗?我看你嘴巴张得老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像中风了一样!”

杜德本哈哈大笑,而且一边说还一边表演。

这家伙就是这么老没正经!庞金海被他弄得很尴尬,忙把话题扯开:“这次你一定赚了不少吧?”

杜德本摇摇头:“一个铜板都没赚。”

“真的?不会吧?”庞金海很惊讶:“你是做股票的老手了,这么大的行情你没赚到?”

杜德本笑笑说:“钱到了口袋里才算是真的赚到了,现在不过是纸上富贵,看着开心而已。”

“没错,你讲的很有道理。”庞金海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一块吃午饭怎么样?”

“好,”杜德本说:“咱们去甬江状元楼。”

庞金海开车,带着他来到甬江状元楼,点了这儿的名菜大汤黄鱼、八珍鸭舌、目鱼大烤。

几杯状元红下肚,庞金海摆出推心置腹的架势道:“老杜,不瞒你说,最近我做房产赚了些钱,想到股票市场来碰碰运气。这方面你是行家,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哦。”

“哪里哪里,股票市场就是赌场,哪有什么专家,都是撞大运。我也一样,撞到就是赚到。”

杜德本嘴上谦虚,脸上却露出自得之色。他在股票市场滚了这么多年,经历过大风大浪,也确有得意的资格。

庞金海顺势又捧了他几句,让他开心,然后问道:“老杜,你对眼下的形势怎么看?还能再涨吗?”

杜德本四下瞄了瞄,凑到庞金海耳边说:“据我得到的消息,这波行情是汇丰、花旗、麦加利等几家外资银行炒起来的,他们资金雄厚,已经连续拉升了一个多月,吸引了大量资金入场。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行情走势,据我判断,恐怕快要见顶了。”

庞金海将信将疑:“哦?是吗?”

杜德本点点头:“我准备下午就把手中的股票统统抛掉。我建议你也抛掉算了。”

庞金海暗忖,按照报纸上的分析,这波行情起码还有十天半个月好做,现在就抛太吃亏了。

杜德本见他神色踌躇,问道:“怎么?舍不得抛?想再多赚点?”

庞金海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根。

“赚钞票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庞金海掏出打火机,把二人的香烟点燃:“报纸上说,这波行情还有得做,所以我想……”

“打住!打住!”杜德本摆手道:“别跟我提报纸,报纸上写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为什么?”庞金海问。

“因为有惨痛教训在前。”

“教训?什么教训?”

“这就要说到三十多年前了,”杜德本浓浓的喷了口烟:“那时的橡皮股票风潮闹得很大,你知不知道?”

庞金海摇摇头:“三十多年前我还在上小学呢。”

“当时有个叫麦边的英国人,在上海开了一家兰格志拓植公司,声称在南洋拥有大量橡胶园,而实际上这是个空头公司。恰逢世界橡胶价格大涨,麦边利用这个机会发布假消息,把兰格志公司包装成聚宝盆,哄抬股票价格。兰格志的股价最高达到多少知道吗?达到票面价的二十八倍!”

杜德本把烟头丢进烟灰缸,又续了一根:“股价涨这么高,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会吓一跳。可是当时的人全都疯了,还在你争我抢的买进,以为股价会涨到三十倍以上……”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庞金海摆手道:“你说了半天,这事跟报纸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杜德本说:“那些买了兰格志股票的人其实根本不懂股票,都是看了报纸的宣传。”

“我明白了,”庞金海说:“报纸收了麦边的钱,帮他骗人。”

“一点不错!”杜德本说:“我爹就是上了报纸的当,买了不少兰格志股票。后来那个麦边把自己的股票高位脱手,脚底抹油跑了,结果兰格志股价一泻千里,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

他也许是想起了往事,眼睛湿漉漉的。

“当时我也只有十来岁,懵里懵懂的,”他接着说:“但我爹上吊自尽被救下来,我印象太深太深了。从那以后,我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要成为股票市场的赢家,把失去的夺回来。第二,报纸上写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报纸只能用来擦屁股。”

庞金海争辩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报纸上的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

“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杜德本笑道:“想想看贪字怎么写的?上面一个今,下面一个贝。也就是说,人往往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背后的危险,最后因为贪婪一败涂地。”

庞金海有点惊讶。他一向把杜德本看作只会插科打诨的草包,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老弟,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啊。”

杜德本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做股票说白了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游戏,你要是不想被吃掉,就得学会见好就收。”

最后那句“见好就收”打动了庞金海。他像着了魔似的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四个字。

杜德本是做股票的老手,经验丰富。庞金海决定还是听他的,不要让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就像他说的,口袋里的钱才是真正的钱。

下午回到证券大楼,他抛掉了手上所有的股票。

事实证明跟杜德本走没跟错,这家伙简直是火眼金睛,看得非常准。

今天的行情几乎一整天都在单边上涨,但到了傍晚,离收市还剩半个多钟头的时候,走势突然180度大转弯,股价雪崩般直泻而下,一定是庄家赚足了钱跑路了。

这个情况出乎意料,刚才还喜气洋洋的人们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证券大楼里回响着一片哀嚎声。

庞金海和杜德本站在楼上,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杜德本喃喃问:“做股票最大的乐趣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不等庞金海回答,接着说:“最大的乐趣并不是赚钱,而是打败他们,把他们踩在脚底下,体会胜利者的感觉。”

庞金海觉得自己在冒汗,内衣都湿透了,心想我的妈呀,幸亏今天早晨看了报纸,接着又碰上了杜德本,听他的话抛掉了所有的股票,否则就他妈白高兴一场了!

我真走运,他想,老天爷开始眷顾我了。我苦苦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时来运转、拨云见日的一天!

他迫不及待地给沈卉打电话,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电话是周嫂接的,说太太去她哥哥家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他略有些失望,想了想说:“太太回来你转告她,明天上午不要出门,我找她有要紧事。”

打完电话,天已经黑了。他离开证券大楼,开车回狄思威路的家。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不寻常的一天,惊喜、得意、庆幸、后怕,种种情绪尝了个遍,而且程度那么强烈、转换得那么迅速,一会儿上天堂一会儿下地狱,简直让人受不了,要是心脏不好的话,非进医院不可。

到家后他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中午又吃多了,没胃口再吃晚饭,只吃了一根香蕉,就在书桌旁坐下来,计算这次意外收获给他带来了多少利润。

他全神贯注,算盘打得噼啪响,没听见门铃声,直到铃声再次响起,他才猛然抬起了头。

奇怪,怎么会有人来?他是个单身汉,从不在家里待客。而且知道他住在这儿的人,加起来也不足十个,那些人绝不会现在来找他。而除了他们,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口,问了一声“谁啊?”

“是我。快开门。”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她是沈卉。

他又惊又喜又疑惑,忙把门打开:“是你啊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沈卉刚要回答,他又摆手道:“还是进去说吧。”

进了客厅,他接过她的皮包放好,请她坐下,又送了一杯茶来,这才说道:“现在可以讲了。”

“其实应该你讲才对。”沈卉捋了捋头发说:“你不是让周嫂转告我,找我有急事吗?”

“这么说你回过家了?”庞金海问。

“没有。”沈卉说:“我哥硬要留我吃晚饭,我只好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电话是周嫂接的,她告诉我……”

“原来如此,”庞金海微笑点头:“我明白了。”

沈卉说:“我哥的饭馆离这儿不远,我吃完饭就过来了,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是这样的,”庞金海说:“婚宴的请柬要重写了,我没在大富贵订酒席,改到了国际饭店。”

沈卉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大富贵不够排场,配不上你。”庞金海说:“你是上海滩最漂亮最高贵的女人,国际饭店才是适合你的地方。”

沈卉瞪了他一眼:“你取笑我!可恶!”

“天地良心,你是我的女神,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哪敢取笑你啊。”

庞金海在她旁边坐下,深情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在我眼里,你真的是上海滩最漂亮最高贵的女人,岁月非但没有损伤你的美貌,反而让你变得更成熟更优雅更妩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宠你才好。”

这些话说得那么甜蜜那么煽情,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不会不感动。沈卉强忍着没有暴露自己的情绪,做出生气的样子:“你怎么自作主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来不及商量了,”庞金海说:“10月18日那天酒宴几乎客满,不订的话就订不到了。”

沈卉摇头道:“何必非要去国际饭店?那要多花不少钱,眼下我们的经济状况不允许……”

“不,你错了。”庞金海打断她:“这点钱算不了什么,我们的经济状况完全承受得起。”

沈卉疑窦满腹,不明白为何他今天的态度与昨天截然不同。

庞金海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尽量延长享受这种乐趣的时间,直到她问了第三遍为什么,才喜气洋洋地说:“我抢到了一只特大号的帽子,大得你简直不敢相信!”

他拿起算盘摇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按门铃的时候,我正在计算赚了多少钱。”

“赚了多少?”

“还没算完,但绝不会少一万五。”

“一万五千法币?”

“不!一万五千银元!”

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沈卉高兴地说:“你样样都行,不但会做生意,还会炒股票!”

“哪里哪里,只是运气好罢了。”

庞金海微笑着,对碰上杜德本那一节绝口不提:“亲爱的,说起来这也是托你的福。”

沈卉莫名其妙:“托我的福?”

“是啊,”庞金海说:“老天爷知道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给我们送来一笔贺礼。”

这个男人嘴真甜,就算知道他在花言巧语,也不禁会为之心动。

沈卉朝他莞尔一笑,心里充满幸福感。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正因为如此,它带来的愉悦就显得格外强烈。

庞金海一直在盯着沈卉的眼睛。

语言和表情都可以骗人,只有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从她那双眼睛里,他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温情与渴望。如果说订婚是关系上的突破,那么此刻就是情感上的突破。他确信能得到她,用不着等到新婚之夜,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他慢慢靠近她,伸手把她软玉温香的身体揽入怀中。正如他所希望和预料的,她只是象征性地抗拒了一下,就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这一刻是那么美妙,他浑身的血都在沸腾,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颤抖。他这辈子所有的努力、煎熬和等待,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一阵长久而热烈的亲吻之后,他抱起了她,一步一步朝卧室走去。她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颊绯红,那双美丽的眼睛半开半闭,目光迷离,身上散发着幽香。

这是她独特的气味,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来到卧室前,他用脚把门推开,刚要走进去,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铃声。不是电话铃,而是门铃。

他停在那儿,又吃惊又恼怒,真想骂一句粗话。

沈卉仰脸望着他问:“谁来了?”

“不管是谁,我都恨死他了!我想杀了他!”他咬着牙说。

沈卉拧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去开门吧。”

没办法,他只好放下她,穿过客厅来到大门口。这时门铃已经响过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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